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将城市浸染。
严锋站在画廊巨大的落地窗前,玻璃映出他冷峻的倒影,与窗外流光溢彩的都市夜景重叠,却无法在他眼底留下一丝温度。他像一柄藏在鞘中的利刃,收敛了锋芒,却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意。
他今天的目标,是一场名为“野性之瞳”的摄影展的主人——林狩。
资料显示,林狩,二十五岁,独立野生动物摄影师,性格内向敏感,才华横溢但在艺术圈内备受排挤。而在严锋所属的机密部门评估中,此人有着高达87%的概率,是那个活跃在国际暗网舞台上,代号“牧羊人”的传奇杀手。
“牧羊人”,一个放牧并清除目标的收割者。而他的代号是“孤狼”,一头被派来识别并撕碎“牧羊人”的独狼。
真是……讽刺又充满宿命感的对立。
画廊里衣香鬓影,空气中浮动着香槟、香水与虚伪寒暄混合的甜腻气味。严锋厌恶这种场合,但他精准的角色扮演是一位对新兴艺术感兴趣的新贵投资人,这让他可以合理地出现在这里,并且有足够的资本去接近任何一个“艺术家”。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穿过攒动的人群,锁定了那个站在自己作品前,显得有些局促不安的年轻男子。
林狩。
他比照片上看起来更……干净。甚至可以用“脆弱”来形容。浅灰色的宽松毛衣衬得他肤色有些过于白皙,微微卷曲的黑发软软地搭在额前,眼神清澈得像山涧的溪流,此刻却因为周遭的喧嚣而泛起些许不安的涟漪。他手里捧着一杯几乎没动过的香槟,指尖微微用力,透露出内心的紧张。
这样一个看起来需要被保护、被呵护的人,真的会是那个双手沾满鲜血的“牧尸人”?
严锋心底冷笑一声,警惕性提到最高。越是完美的伪装,越是需要凌厉的手段去撕破。他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一下西装袖口下的微型传感器,确保能清晰捕捉到林狩的每一个微表情和声纹波动。
“啧,又是这种故作深沉的‘自然主义’。”一个略显尖刻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严锋侧目,是艺术评论家周宏宇,圈内以毒舌着称。只见他端着酒杯,踱步到林狩那幅名为《寂灭之瞳》的作品前——那是一只濒死雪豹的特写,眼神浑浊,却透着最后的、惊人的野性与尊严。
林狩的脸瞬间更白了,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解释什么,最终却只是抿紧了唇,低下头,像一株被风雨打蔫了的植物。
周宏宇显然不打算放过他,声音拔高,吸引了周围不少看客的目光:“构图平庸,色彩压抑,除了消费野生动物的痛苦,我看不出任何艺术价值!林先生,你的镜头语言,贫乏得只剩下廉价的同情心了吗?”
人群开始窃窃私语,各种意味不明的目光投射在林狩身上,让他几乎无所适从,手指紧紧绞在一起。
严锋面无表情地看着。这是试探的机会。一个真正的杀手,即便在最极致的伪装下,面对这种公开的、人格层面的侮辱,眼神深处也必然会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戾气或冷漠。他要捕捉的就是那一瞬间的破绽。
然而,没有。
林狩抬起头,眼眶微微泛红,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只有被伤害后的无措、委屈,以及一丝倔强的不甘。他轻声说:“周老师,您可以批评我的技术,但请不要质疑我对生命本身的态度。那只雪豹……它在最后时刻,教会我的是尊严。”
他的声音很好听,带着一点柔软的磁性,此刻因为情绪波动而有些微颤,像羽毛轻轻搔过心尖。
周宏宇嗤笑一声,似乎被这种“幼稚”的辩驳激怒了,他猛地将杯中剩余的红酒泼向了那幅《寂灭之瞳》!
暗红色的液体如同污血,在精心装裱的照片上蜿蜒流淌,模糊了雪豹那震撼的瞳孔,也引来了周围一片低低的惊呼。
林狩彻底僵住了,他看着被毁掉的作品,眼神空洞,仿佛被抽走了灵魂。那种纯粹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悲伤,不似作伪。
就是现在。
严锋动了。他迈着沉稳的步伐,穿过人群,像一艘破开波浪的坚船,无声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挡在了林狩和周宏宇之间。
“周先生。”严锋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冰冷的质感,瞬间压下了周围的嘈杂,“艺术评论的价值在于构建理性的审美框架,而不是宣泄个人情绪,进行人身攻击。您刚才的行为,已经超出了评论的范畴,更接近……寻衅滋事。”
他甚至没有看周宏宇瞬间变得难看的脸色,目光转向那幅被红酒玷污的作品,语气平淡却专业:“更何况,您口中的‘平庸构图’,采用了黄金分割与对角线的双重稳定结构,将濒死主体的动态失衡与画面的静态永恒感完美结合。您所谓的‘压抑色彩’,是通过高级灰的微妙层次,构建出生命在极端环境下的精神图景。这不是廉价的同情,这是对生命尊严最深刻的凝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