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里的火堆噼啪作响,火苗舔着潮湿的柴禾,冒出呛人的浓烟。阿武咬着牙撕开被烧伤的袖子,焦黑的皮肉黏在布上,扯下来时带起一串血珠,他疼得额头青筋暴起,却硬是没哼一声。春杏用布蘸着山泉水给他清洗伤口,手抖得厉害,眼泪滴在他胳膊上,烫得像火。
“哭啥?这点伤算啥。”阿武咧嘴想笑,牵动了嘴角的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等老子好了,再去掀了胡胖子的老窝。”
老栓靠在石壁上,断腿用树干固定着,额头敷着嚼烂的草药,脸色惨白如纸。他看着洞外黑漆漆的山林,忽然咳嗽起来,咳得身子直打颤,好不容易止住了,才哑着嗓子说:“胡参军那厮,怕是早就算准了我们会去劫粮仓。他故意放我们进北关,又让李都头的残部跟我们撞上,就是想一石二鸟。”
“那腰牌……”我攥着那块刻着“巡防营”的木牌,指腹摩挲着上面粗糙的纹路,“他给我们腰牌时,眼里的笑就不对劲,现在想来,那根本是给伏兵看的记号。”
火堆旁的弟兄们都没说话,有人用树枝在地上划着圈,有人盯着跳动的火苗发呆。十七个人,个个带伤,身上的衣服被烟火熏得黑乎乎的,像从泥里捞出来的。昨夜从粮仓冲出来时,若不是老栓提前让春杏带了十几个百姓去烧胡参军的私宅,引开了大部分兵力,恐怕连这十七人都剩不下。
“春杏,百姓们都撤出来了吗?”我问。春杏刚把阿武的伤口包扎好,闻言点了点头,声音还有些发颤:“我按老栓叔说的,让他们烧了宅子就往南坡跑,那边有个废弃的煤窑,能藏人。胡参军的人回援时,他们应该已经安全了。”
“那就好。”我松了口气,又想起刀疤脸和他那些弟兄,心里像堵了块石头。那些人本是为了给李都头报仇,却被我们拖进了陷阱,最后葬身火海。若不是我们要劫粮,他们或许还能在暗处苟活,寻别的机会报仇。
“这不能怪你。”老栓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喘着气说,“胡参军早就布好了局,就算没有我们,他也会想别的法子引李都头的人出来。他要的是斩草除根。”
洞外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阿武猛地抄起身边的长枪,低声喝问:“谁?”
黑暗里钻出个瘦小的身影,手里举着个火把,火光映出张脏兮兮的脸,是跟着春杏一起烧宅子的少年狗剩。“是我,是我!”狗剩跑进来,手里还提着个布包,“春杏姐,你们在这儿啊,可算找着了!”
“你怎么来了?百姓们呢?”春杏连忙起身。
“都在煤窑里呢,王大叔让我来送点吃的。”狗剩把布包递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是几个硬邦邦的窝头和一小袋盐,“胡参军的人在北关搜得紧,我们不敢多带,就这些了。”
阿武拿起一个窝头,掰了半块递给老栓,自己啃着剩下的半块,干硬的窝头剌得嗓子生疼,他却嚼得很用力:“狗剩,胡参军那边有啥动静?”
“动静大了!”狗剩往火堆里添了根柴,压低声音说,“他回来看见私宅被烧,气得拔剑砍了好几个兵卒,还说要把北关的百姓都抓起来问罪。后来巡抚派来的参将来了,骂了他一顿,说他连个粮仓都看不住,还连累了百姓,让他赶紧把火扑灭,安抚民心,不然就上奏朝廷摘他的乌纱帽。”
“参将?”我心里一动,“那参将还在县城?”
“在呢,听说要多留几天,说是要查粮仓被烧的案子。”狗剩点点头,又补充道,“胡参军现在跟疯了似的,白天让兵卒在街上抓人,晚上就让人守着军械库和剩下的小粮仓,听说还调了不少人去守城门,不让人随便进出。”
“他是怕我们跑了,也怕消息传到巡抚耳朵里。”老栓冷笑一声,咳了几下,“他烧了粮仓,说是我们和李都头的人干的,可死无对证,参将心里未必信。他越是折腾,越显得心虚。”
我把剩下的窝头分给弟兄们,自己啃着最后一块,脑子里盘算着。胡参军现在看似占尽上风,实则腹背受敌——巡抚的参将在盯着他,北关的百姓恨他入骨,李都头的残部虽折损大半,但未必没有漏网之鱼,更重要的是,他还得防着我们死灰复燃。
“狗剩,你能不能帮我们个忙?”我看向少年,“你回去告诉煤窑里的百姓,让他们悄悄联络相熟的人家,就说胡参军把剩下的粮食都藏在了城西的旧药铺里,让他们……”
“你要让百姓去抢药铺?”阿武打断我,“可胡参军肯定在那儿设了埋伏。”
“我要的不是粮食。”我摇摇头,目光扫过洞中的弟兄,“我要的是乱。百姓一闹起来,参将就不得不插手,到时候胡参军顾此失彼,咱们才有机会。”
老栓眼睛亮了些:“你是想借百姓的手,逼参将查胡参军?”
“不止。”我望着洞外的黑暗,“胡参军不是想让我们当替罪羊吗?那我们就给他加点料。狗剩,你再找个机灵的人,往参将的住处递个信,就说李都头的账本还有副本,藏在军械库的地窖里,是胡参军故意没交出来,想留着日后要挟盐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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