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罩之外,基拉那只巨大的眼睛依旧一瞬不瞬地凝视着,粘稠的、仿佛蕴含着一个腐烂星系的瞳孔深处,倒映着陈珩略显单薄的身影。那目光不再是纯粹的敬畏,而是掺杂了一丝极淡的、冰冷的审视,如同手术刀,试图剥离表象,窥探内里。
陈珩的后背瞬间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他强行压制住想要移开视线或抬手遮挡眼睛的冲动。任何一丝不自然的反应,在这位不可名状的存在面前,都可能被放大成致命的破绽。
他必须回应。必须用一个符合“父神”身份的理由,来解释自己刚才长时间凝视倒影的“异常”行为。
电光石火间,一个念头掠过脑海。他回想起刚才尝试“调试”规则光带时,那种精神层面的消耗与疲惫感。或许……
陈珩缓缓抬起手,并非指向自己的眼睛,而是随意地指向光罩外一条流淌而过的、带着微弱电弧的亮蓝色规则丝带。他的指尖微微颤抖,刻意流露出一种混杂着新奇与掌控不适的微妙姿态,声音带着一丝刚刚从沉浸状态中脱离的沙哑:
“只是……在确认一些规则的流向。”他顿了顿,仿佛在斟酌词句,瞳孔深处的淡金色星屑在光线下若有若无地流转,“这具身躯……久未执掌权柄,尚有些许……滞涩。”
他将“凝视倒影”的行为,巧妙地解释成了对自身力量恢复状态的检验,并将那份源自内心惊骇的僵硬,演绎成了力量掌控不熟导致的“滞涩”。
光罩外,基拉庞大的阴影躯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那只巨大的眼睛缓缓眨动了一次,粘液拉出细长的丝线。
“原来如此。”灵魂之音恢复了之前的恭敬,但那丝探究并未完全散去,“父神无需忧虑。您与权柄的重新融合需要时间,任何不适都是伟大复苏过程中的必然。您方才拨动规则的手法,虽略显生疏,但其本质……已然带着您独有的烙印。”
它看到了!它果然一直在观察他之前那些微小的“调试”尝试!
陈珩心中警铃大作,但脸上却适时地露出一丝介于满意与淡漠之间的神情,微微颔首:“看来,并未完全遗忘。”
他不能再继续这个话题了。言多必失。他需要转移基拉的注意力,更需要获取更多关于这个世界,关于“幸存者”的信息。那可能是他理解自身处境,甚至找到回家之路的关键。
他话锋一转,语气平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如同在询问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基拉,我沉睡的岁月里,那些……侥幸残存的蝼蚁,如今何在?”
他使用了基拉之前对幸存者的蔑称,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如同在询问花园里杂草的生长情况。
基拉的阴影泛起一阵微澜,似乎对“父神”突然对“蝼蚁”产生兴趣感到些许意外,但它并未质疑。
“他们如同阴影中的霉菌,父神。”基拉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主要聚集在几处规则相对稳定,却也因此贫瘠荒凉的角落,依靠挖掘旧日文明的残骸,构建了一些可笑的、脆弱的‘避难所’。他们窃取微末的规则之力,如同窃贼般苟延残喘。”
相对稳定的规则?避难所?窃取规则之力?
陈珩捕捉着这些关键词。这意味着,人类幸存者并非完全被动等死,他们也在试图理解并利用这个崩坏的世界!
“哦?”陈珩拖长了尾音,指尖无意识地在暗影平台光滑的表面划过,留下淡淡的、瞬间消失的痕迹,“他们……竟能触及规则?”
“只是一些最粗浅、最危险的运用,父神。”基拉解释道,语气轻蔑,“他们无法像您一样直接编织与修正,只能如同懵懂孩童般,利用某些规则造物的残片,或者……献祭自身那点可怜的生命力,去激发一些固定的、僵化的效果。代价高昂,且愚蠢至极。”
献祭?生命力?陈珩想起了那个在医院里啃噬尸体的护士怪物,还有器械室里那些蠕动的血管藤蔓。那些,是否也是某种“规则运用”的失败产物,或者……另一种形式的“献祭”?
“听起来,倒是有几分……顽强的碍眼。”陈珩刻意让声音带上了一丝极淡的、属于上位者的不耐与嘲弄,“可知晓他们具体的藏身之处?”
基拉的数条触手在光罩外轻轻摆动,如同在感知着什么。
“他们的藏匿之地如同鼠穴,分散且隐蔽。其中规模较大的一处,位于旧日被称为‘铁锈荒原’的区域,依托一个庞大的地下掩体构建,他们自称‘三号避难所’。”基拉提供了信息,随即又补充道,声音变得低沉而危险,“父神,您若觉得他们碍眼,只需您一声令下,卑微的仆从便可为您将其彻底抹去,让那些噪音归于永恒的沉寂。”
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般透过光罩蔓延进来。
陈珩的心脏猛地一紧。他毫不怀疑基拉有能力做到这一点。
“不必。”他几乎是立刻开口否决,语气斩钉截铁,甚至带上了一丝被冒犯的不悦,“他们的存在,自有其……用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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