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王氏的子弟,何时竟也学那阴沟里的鼠辈,藏头露尾,不敢见光了?”
他早已被发现!
王悦之心念电转,自知无法再藏,索性从岩后缓步走出,虽浑身湿透狼狈不堪,但腰背依旧挺得笔直,目光平静地迎向那神秘舟客,朗声道:“误入此地,并非所愿。尊驾既能识破在下行藏,想必亦非寻常之人。未知尊驾高姓大名,可否指条明路?”
那灰衣人发出一声极轻的、似笑非笑的哼声,并未回答,只是用那副淡薄的嘴唇继续慢悠悠地道:“身中‘七煞墨莲’,还能保持灵台不泯,甚至借水遁破开‘镜傀移魂术’逃至此地…王羲之的后人,倒也不算全是废物。”
他竟对王悦之的遭遇了如指掌!
王悦之心中惊疑更甚,面上却不露声色:“尊驾似乎对在下之事知之甚详。”
“略知一二。”灰衣人语气淡漠,“王羲之……《黄庭经》…”他重复了一遍,眼中掠过一丝复杂难辨的光芒,似是了然,又隐含着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痛惜与讥诮,“果然如此。可惜,你们琅琊王氏,守着宝山而不自知,竟让这无上道法蒙尘至此,更被邪宗宵小篡改利用,惑乱世人,招致今日之祸。”
这话如同一道惊雷,劈在王悦之心头。他猛地抬头:“前辈此言何意?《黄庭经》乃我王氏家传根基,如何被邪宗篡改利用?”
灰衣人看着他,竹笠下的目光似乎锐利如电,能穿透人心:“你所习,可是《太上黄庭外景玉经》?”
“正是。”王悦之点头,“家传确为此卷。”
“那便是了。”灰衣人轻轻叹息一声,那叹息声在空旷的溶洞里显得格外悠远,“世人只知《黄庭经》,却不知此经分内景、外景、中景三卷。外景经重吐纳导引,炼精化气,乃筑基之基,亦是最易被外道利用之卷。邪宗之流,便是篡改歪曲外景经并在此邪说基础上,糅合了巫蛊血祭之术,炼成那等噬魂夺魄的邪法。”
他顿了顿,语气转沉,带着一种穿透历史迷雾的沧桑与冷漠:“而你们琅琊王氏,自书圣王羲之起,世代与五斗米道渊源极深,传承的岂止是区区一本《外景经》?那《太上黄庭内景玉经》,讲三丹田、八景二十四真神,存思观想,炼气化神;《太上黄庭中景玉经》,调和阴阳,炼神还虚,通达天人。这才是当年五斗米道真正的核心秘传!是窥探‘天人合一’之境的无上大道!你王氏先祖,曾与这道统有莫大关联。如今,道统散佚,真意蒙尘,邪说横行,连自家子弟,也只知皮毛,不识真髓,反受其害,岂不可悲?”
王悦之如遭重击,浑身剧震。灰衣人的话,似真似假,却无疑揭开了一个巨大的、被尘封的真相一角。原来困扰他的诸多疑团,根源竟可能在于此!真正的传承早已断裂甚至被扭曲,而琅琊王氏,或许真的在漫长的岁月中,遗忘了太多至关重要的东西!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在他胸中翻涌——震惊、悲愤、茫然,更有一丝源自血脉深处的、被点燃的微光。
那灰衣人似乎并不期待他的回答,那只吸收完诡异之力的枯手轻轻抬起,指向幽暗的河道深处:“顺着此水,三日漂荡,或可见天日。不过…”他话锋一转,竹笠微抬,似乎瞥了一眼王悦之心口的方向。尽管看不到目光,王悦之却觉得心口墨莲骤然一烫!
“…以你眼下状况,能否熬过这七七四十九日毒发之期,且不被‘他们’再度找到,就要看你王氏先祖,是否真有余荫庇佑,以及你自己…能否找回失落的‘真意’了。”
话音未落,那叶扁舟竟无风自动,开始无声地向后滑退,重新没入昏暗的河道拐角,船头那盏幽绿的灯笼如同鬼眼,一闪即逝。
骨笛之声再次幽幽响起,缥缈远去,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诡秘与苍凉,仿佛从未出现过。
溶洞中重归死寂。
唯余王悦之独立寒石之上,浑身冰冷,心中却已掀起滔天巨浪。灰衣人的话语,如同投入深潭的巨石,真相的碎片与更多的谜团交织在一起,沉甸甸地压上他的肩头。
七七之日?“他们”?失落的真意?那灰衣人究竟是谁?是援手?是试探?还是另一个更深陷阱的诱饵?
前路未知,毒咒缠身,追兵或许仍在。但他王悦之,已别无选择。
他深吸一口地底阴寒的空气,将所有的震惊与困惑强行压下,目光投向暗河流向的黑暗深处。无论前方是生路,还是另一个陷阱,他都只能走下去。纵是孤身入局,亦要劈开这重重迷雾,寻回那被遗忘的“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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