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七年八月二十二日,申时。
紫禁城上空的云层突然压了下来,铅灰色的天空低得仿佛伸手可及,连风都带着一股凝滞的凉意。乾清宫暖阁里,那断断续续的喘息声,终于彻底归于寂静。
“陛下——!”
随着一声凄厉的哭喊,张皇后扑倒在朱由校的病榻前,素白的衣袖被泪水浸透。宫女太监们齐刷刷跪倒在地,哭声瞬间填满了暖阁,却盖不住角落里一道阴鸷的目光。
魏忠贤站在暖阁东侧的立柱旁,双眼红肿得像熟透的桃子,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可垂在身侧的手却紧紧攥着腰间的玉带,指节泛白。他看着榻上双目紧闭的朱由校,心里翻涌的不是悲恸,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慌乱——这座他盘踞了七年的权力牢笼,突然没了主人。
“魏公公,”锦衣卫都指挥佥事田尔耕悄悄凑过来,声音压得极低,“陛下龙驭上宾,眼下得赶紧定对策,迟则生变啊!”
魏忠贤深吸一口气,抬手抹了把脸,瞬间恢复了往日的威严。他挥了挥手,示意宫女太监们退到暖阁外,只留下崔呈秀、田尔耕、许显纯等几个核心党羽——活脱脱一个阉党紧急会议现场。
“陛下走了,这江山不能一日无主。”魏忠贤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你们说说,该怎么办?”
田尔耕立刻上前一步,眼中闪着狂热的光:“公公!如今朝堂上下都是咱们的人,不如趁此机会,废了信王,公公您登基称帝!到时候,咱们这些老弟兄,也能跟着沾光!”
这话一出,暖阁里瞬间安静得能听见针落地的声音。崔呈秀脸色一变,连忙拉住田尔耕:“放肆!此等谋逆之言,也敢说出口?魏公公是先帝亲信,岂能做这等遗臭万年的事!”
他转向魏忠贤,躬身道:“公公,田尔耕目光短浅,您莫怪。如今天下人皆知先帝有意传位信王,若公公自立,必遭天下人唾弃,东林党人更是会借机起兵,到时候局面就彻底失控了!”
魏忠贤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他不是没想过自立,可崔呈秀的话戳中了他的要害——他虽权倾朝野,却无兵权在手,各地藩王和边将也未必会服他。这感觉就像现代公司里,一个部门总监想直接取代CEO,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那依你之见,该怎么办?”魏忠贤沉声道。
崔呈秀眼中闪过一丝算计:“不如找个宫妃,谎称怀有先帝龙种,然后把公公的侄子魏良卿之子抱进宫里,对外宣称是先帝遗腹子,立为新帝。公公以摄政王的身份辅佐,就像当年王莽辅佐孺子婴那样,等到时机成熟,再取而代之,岂不是万无一失?”
这个提议让魏忠贤眼前一亮。立傀儡皇帝,既能堵住天下人的嘴,又能牢牢掌控实权,比贸然自立稳妥得多。他点了点头:“此计甚妙!只是……张皇后那边,怕是不好过关。”
张皇后是先帝正妻,新帝登基需经她认可,更何况她素来与自己不和,若她不肯配合,这出戏就演不下去。
“公公放心,”许显纯上前道,“奴才派人去暗示张皇后,就说此事关乎大明安危,若她识相,日后依旧是太后;若她不识抬举,咱们有的是办法让她‘病逝’。”
魏忠贤沉吟片刻,最终点头:“好,就按你说的办。速去速回!”
许显纯领命而去,可没过半个时辰,就灰头土脸地回来了,脸色惨白:“公公……张皇后她……她不肯!”
“不肯?”魏忠贤的脸色沉了下来,“她怎么说?”
“张皇后说,”许显纯咽了口唾沫,“先帝弥留之际,曾亲口嘱托她,要传位信王,谁敢违背先帝遗愿,就是大明的乱臣贼子!她还说,若咱们敢胡来,她就一头撞死在乾清宫的柱子上,让天下人看看咱们的狼子野心!”
魏忠贤气得浑身发抖,一掌拍在桌案上,茶杯都震得跳了起来:“好个张嫣!竟敢跟咱家作对!”——这女人,简直就是他职业生涯中最大的绊脚石。
可愤怒过后,他又冷静下来。张皇后是天下皆知的贤后,若真让她死在乾清宫,必引发民愤,到时候别说立傀儡,他自己都可能身败名裂。
“罢了,”魏忠贤摆了摆手,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这女人性子烈,硬逼不得。看来,只能按先帝的意思办了。”
崔呈秀连忙道:“公公英明!信王素来胆小怯懦,就算登基,也未必敢跟公公作对。咱们只要牢牢掌控朝堂和兵权,照样能做大明的‘定海神针’。”
魏忠贤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众人:“传咱家的命令,让涂文辅、王朝辅即刻去信王府,接信王入宫。记住,态度要恭敬,莫要让他起疑心。”
“奴才遵旨!”涂文辅和王朝辅连忙躬身领命,快步走出暖阁。
此刻的信王府,朱由检正坐在书房里,手里拿着一本《孙子兵法》,可目光却落在窗外。王承恩刚从宫门口打探消息回来,脸色凝重:“王爷,宫里的哭声传出来了,怕是……怕是先帝已经龙驭上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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