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报网络的触角在黑暗中不断延伸,汇聚而来的信息碎片,逐渐在朱由检的脑海中拼凑出一幅日益清晰的图景。魏忠贤及其党羽,不仅把持朝政、排斥异己,其触手更是深入到了帝国的经济命脉与军事边镇,形成了一个以权谋私、贪渎无度的庞大利益集团。而其中,最为活跃、也最为致命的环节,便是那些与关外有着千丝万缕联系、为魏忠贤集团输送巨额金钱,并可能资敌的晋商!
李若琏通过锦衣卫渠道和威逼利诱,初步掌握了兵部尚书田吉门生故旧在蓟镇、宣府等地贪墨军饷、倒卖军资的线索;而王承恩通过曹化淳的“内市”,也从那些渴望玻璃镜的豪商口中,套取了不少关于晋商八大家与朝中高官、边镇将领秘密往来,进行大宗物资贸易的信息。两条线的线索,都隐隐指向了同一个庞大的地下网络——以范永斗、王登库、靳良玉、王大宇、梁家宾、田生兰、翟堂、黄云发这八家晋商为首,他们利用靠近蒙古和辽东的地理优势,以及雄厚的资本,长期从事着各种贸易,其中不乏朝廷明令禁止的战略物资。
然而,这些线索大多停留在风闻和间接证据层面,缺乏能够一击致命、让魏忠贤集团无法辩驳的铁证。朱由检需要一把能够撬开这个铁桶的钥匙,一个来自敌人内部的突破口。
这把钥匙,在一个深夜,被李若琏亲自带了回来。
“陛下!”李若琏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与凝重,他再次于深夜秘密入宫,身上还带着夜露的寒意。“我们……我们可能找到了一个关键人物!”
“讲!”朱由检精神一振,示意他详细道来。
“此人名叫高邦佐,原任宣府巡抚!”李若琏语速极快,“天启五年,他因不肯与当时的宣大总督、阉党核心郭允厚同流合污,拒绝为晋商走私物资提供便利,反被郭允厚与晋商勾结,罗织罪名,构陷去职,差点丢了性命!后被削籍为民,郁郁回乡。臣等费尽周折,才在山西一处偏僻山庄找到他!”
一个被阉党迫害、去职的巡抚!朱由检眼中精光爆射!这简直是天赐的人证!
“他手中可有证据?”
“有!”李若琏重重点头,“高邦佐为人刚直,去职前便留了后手!他手中掌握着郭允厚与晋商王登库、靳良玉等人往来的部分密信抄件,其中明确提及了以‘茶马’、‘布帛’为名,行‘输粮资虏’之实的交易!还有当时晋商为贿赂他而送上的礼单副本,数额巨大!更重要的是,他指证,当时负责具体经办此事的,除了郭允厚,还有现任兵部尚书田吉的心腹,时任宣府副总兵的张梦鲸!”
张梦鲸!田吉的心腹!这就将对晋商的调查,与朝中手握兵权的阉党核心成员直接联系了起来!
“高邦佐现在何处?”朱由检急问。
“为确保其安全,臣已派人将其秘密护送至京郊一处皇庄隐蔽,由绝对可靠之人看守。”
“好!太好了!”朱由检忍不住击节赞叹,“李卿,此事你办得漂亮!”
高邦佐的出现,如同在密不透风的黑幕上撕开了一道口子。但朱由检知道,仅凭一个去职巡抚的证词和部分抄件,还不足以彻底扳倒盘根错节的晋商集团和其背后的田吉、魏忠贤。他需要更直接、更无可辩驳的证据,最好是能当场拿获的赃款、赃物,或者核心账册!
就在朱由检与李若琏、王承恩密谋,如何利用高邦佐这条线索,进一步深挖,寻找人赃并获的机会时,另一条线上的危机,却悄然逼近。
这一日,曹化淳急匆匆地通过王承恩求见。
“皇爷,出事了!”曹化淳脸色发白,声音带着后怕,“范家……范永斗那边,似乎起了疑心!他们不再满足于购买镜子,几次三番通过中间人,拐弯抹角地打听玻璃镜的产地和制作工艺!甚至……甚至暗示,愿意出天价购买‘技术’!老奴担心,他们是不是嗅到了什么……”
朱由检眼神一凛。果然,巨大的利益面前,这些嗅觉灵敏的商人,已经不满足于当消费者,开始觊觎生产的源头了!这背后,难保没有魏忠贤集团的指使,他们或许是想掌握这门暴利的工艺,或许是想找到攻击格物院的把柄!
“绝不能让他们得逞!”朱由检斩钉截铁,“通知格物院,尤其是玻璃工坊,加强戒备,所有工匠及其家眷,严加管控,许进不许出!没有朕的手谕,任何人不得探视,不得传递消息!违令者,格杀勿论!”
“老奴明白!”曹化淳连忙应下。
“另外,”朱由检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既然他们自己找死,撞上门来,那就别怪朕心狠手辣了!正好,新军初成,燧发枪也已小批量产出,需要一场真正的实战来检验战力,也需要用敌人的血,来祭旗立威!”
一个大胆而冒险的计划,在他脑海中迅速成型。
他看向李若琏:“李卿,你立刻加派人手,给朕死死盯住范永斗、王登库、靳良玉这几家在京城的宅邸、商铺、仓库!尤其是他们在通州、张家湾等漕运码头的货栈!朕要知道他们每一批大宗货物的进出情况,特别是那些去向不明、可能与关外有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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