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博弈的尘埃落定,如同在沉闷的旧秩序池塘中投入了一块巨石,涟漪扩散,经久不息。朱由检以“大明复兴基金”和“银元定鼎”两记重拳,不仅化解了潜在的信任危机,更将财政和金融的主动权牢牢抓回手中。朝臣们或振奋,或忧惧,或观望,但无论如何,他们都清晰地认识到,这位年轻的天子绝非可以轻易糊弄、用“祖制”就能束缚的庸常之主。他的意志,如同西苑新军操练时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坚定而不可阻挡地迈向既定的方向。
朝会之后,帝国的机器在朱由检设定的新轨道上开始加速运转。毕自严领衔的户部与内承运库开始紧张地对接,筹建“大明复兴基金”的管理框架;徐光启则与工部官员、格物院的匠师们日夜探讨,完善银元铸造的工艺流程,筹备宝源局的设立。北京城内,关于新式银元和皇帝内帑公用的话题,成为了士绅百姓茶余饭后最热门的谈资,一股求新求变的气息,开始在古老的帝都上空悄然弥漫。
然而,朱由检深知,无论是强军还是新政,都需要最坚实的物质基础——能源与材料。枪炮需要钢铁,战舰需要木材,蒸汽机更需要强大的动力来源和坚固的构件。这一切,都指向了工业革命的血液与骨骼:煤与铁。
时值深秋,京西一带的山峦已染上片片枯黄与赭红。一支规模不大却极为精悍的队伍,正沿着崎岖的山道行进。核心便是微服出行的朱由检,他只带了贴身太监王承恩、侍卫统领李凤翔以及十余名精挑细选、同样身着便装的新军侍卫。引路的则是工部矿冶清吏司的一名主事以及几位本地经验丰富的煤窑窑主。
越靠近矿区,空气中的烟尘味便越发浓重。道路两旁,渐渐可见低矮破败的窝棚,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窑工们,或用背篓,或用拖车,将乌黑的煤炭从幽深的矿洞中运出。他们佝偻着背,脖颈上搭着一条看不出颜色的汗巾,在监工的呼喝下,麻木地重复着繁重的劳动。矿井口用简陋的木头支撑,仿佛巨兽张开的黑洞洞的大口,透着一股危险的气息。
“陛下,此处便是官营的西山煤矿一处矿场,此外周边还有大小民窑数十处。”工部主事小心翼翼地介绍着,额角见汗。皇帝突然提出要亲临矿区视察,让他们这些官员措手不及。
朱由检没有说话,目光扫过那些艰辛的窑工和危险的矿井,眉头微蹙。他来自现代,见过高度机械化的矿山,眼前这幅近乎中世纪的开采场景,带给他巨大的视觉冲击和心灵震撼。这就是大明能源生产的现状,原始、低效且充满血泪。
“产量如何?井下如何排水、通风?”朱由检问道,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一位老窑主战战兢兢地回话:“回……回贵人的话,产量全看老天爷赏饭。这浅层的煤快采完了,深层的水脉多,全靠人力用辘轳和水桶往外提水,费时费力,还常常出事。通风就靠几个竖井,时好时坏,毒气也时常伤人。”
朱由检走到一处废弃的矿洞旁,看着里面渗出的浑浊积水,心中已然明了。排水问题,是制约这个时代煤矿向深部开采的最大瓶颈。人力、畜力效率低下,且极不安全。
“若有一种机器,能以火力驱动,昼夜不停,力抵百牛,将井下水抽至地面,当如何?”朱由检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向工部主事和窑主们。
众人皆是一愣,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力抵百牛?昼夜不停?这简直是神话传说中的机关兽。
王承恩见状,低声提醒道:“万岁爷说的,可是格物院正在研制的……那个叫‘蒸汽机’的物事?”
朱由检微微颔首:“不错。李福他们,进展虽慢,但基本原理已然打通。”他看向那幽深的矿井,仿佛看到了地下奔涌的黑色黄金,“西山煤矿,将是我大明第一个使用蒸汽抽水机的矿场!不仅要解决现有矿井的排水问题,更要向更深、更广处开采!”
他随即对工部主事下令:“立即着手规划。选址、征募熟练工匠,筹备木材、石料。待格物院的蒸汽机一成,立刻运抵此处安装调试。朕要看到,在蒸汽机的轰鸣声中,西山的煤炭产量,翻上几番!”
“臣……臣遵旨!”工部主事激动又惶恐地跪下领命。他虽然难以想象那蒸汽机究竟是何等模样,但皇帝言之凿凿,更兼有格物院制造出燧发枪、望远镜、精美银元样品的先例,由不得他不信。
离开煤矿,朱由检并未返回皇宫,而是来到了距离煤矿不远的一处荒僻山谷。这里有一条早已干涸废弃的古河道,两岸山石嶙峋。
朱由检站在一处高坡上,展开一张他亲自绘制的草图,上面用清晰的线条标注着不同的功能区划。
“王承恩,李凤翔,你们看。”朱由检指着草图,声音中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激昂,“这里,依山傍水,靠近煤矿。朕意在此处,筹建‘皇家西山钢铁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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