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把保温杯放进背包侧袋时，机舱顶灯恰好切换成柔和的暖黄。她没去碰座椅调节按钮，只是将平板从夹层抽出，屏幕亮起的瞬间，晨曦手写的双语解说卡自动跳了出来。
“七神=星球守护联盟。”
她盯着这行字看了三秒，忽然轻笑出声。邻座乘客微微侧头，她摆了摆手示意没事，手指却已在备注栏飞快敲打：“如果‘守护’能被理解，那‘承诺’呢？‘牺牲’呢？我们说的不是角色设定，是某种活了千年的执念。”
她调出录音功能，声音压得极低：“昨天在机场，我说热爱可以很专业。但现在我想问——当这份热爱来自另一种文化土壤时，怎么让别人不只看到皮相，还能摸到根？”
话音落下的刹那，窗外云层裂开一道缝隙，阳光斜劈进来，照在屏幕上“璃月”二字上。她想起自己第一次给星瑶讲钟离的故事，说的是“契约”，可孩子记住的是“那个叔叔不肯吃派蒙带来的小蛋糕”。
系统界面悄然浮现在脑海，技能编排模块闪烁微光。她点开丝柯克剑舞段落，原本流畅的冰阶升起动画突然停顿，弹出提示：【是否插入新动作节点？参考风格：敦煌飞天·反弹琵琶姿态衍生滑步转身】。
“就这个。”她喃喃道，“不是复刻，是对话。”
手机震动，苏然的消息跳出来：“刚查了须弥会场的音响参数，古筝频段没问题，但低音穿透力可能不够。你真打算用《春江花月夜》混编版做雷元素爆发前奏？”
她回得干脆：“原曲太柔，我剪了一段战鼓进去，节奏像心跳加速。”
“懂了。”对方秒回，“就像胡桃讲生死，表面热闹，底子是肃穆的。不过……”消息顿了半拍，“龙纹披帛别用了，海外观众第一反应可能是‘邪恶象征’，不是祥瑞。”
林晚差点把平板摔了：“我以为只有我看《魔戒》才觉得史矛革挺冤的。”
“现在不止你一个。”苏然补刀，“而且你知道的，有些人连熊猫都能看出攻击性。”
她翻了个白眼，顺手截了张图发过去——自己设计的云纹披帛草图，青白渐变，边缘绣着极细的银线。“改成这个，云气纹，不带动物元素。要是还有人联想出风暴巨兽，建议他去看心理医生。”
“通过。”苏然回复速度比系统刷新还快，“顺便，你有没有想过，在释放岩元素屏障时，地面浮现的不是符文，而是篆书‘安’字？一闪即逝，但懂的人会愣住。”
林晚指尖一顿。
那是她小时候外婆贴在门楣上的红纸字，每年春节必换。有一年她问为什么是“安”，外婆说：“动乱年代过来的人，最怕的不是穷，是不安。”
她没把这段说出来，只回了一句：“加特效粒子遮罩，让它像从石碑里渗出来那样。对了，梅花轮廓代替雪花的设计，我要八瓣，不是六瓣。”
“讲究。”
“命理上，八是归家数。”她顿了顿，“我妈总说，走再远，第八步就得回头看看来路。”
聊天框安静了几秒。再跳出文字时，语气明显放轻：“所以这次演出，不只是表演？”
“当然。”她望着窗外绵延云海，“以前我觉得能把游戏做成事业就很厉害了。现在发现，更难的是让别人明白——为什么中国人写‘风神自由、岩王忠诚’的时候，是在写祖先传下来的活法。”
苏然那边传来键盘敲击声，接着是一段语音：“我刚给你系统账户打了三个新标签：【文化转译者】【情感锚点构建师】【非典型输出户】。官方不会认这些，但内部资源倾斜会有名目了。”
她笑出声：“比‘钟离式冷笑话收藏家’强点。”
“下次见面，请叫我‘提瓦特最佳辅助奖’得主。”
“前提是你别再偷偷改登机时间。”
“那叫危机公关预案启动。”
两人同时沉默了一瞬，又几乎同步开口：
“其实我有点怕。”
“你肯定行。”
她一愣，随即摇头：“你说完啦？”
“你说怕什么？”他问。
“怕讲得太满，像硬塞教科书；又怕藏太深，只剩好看的动作。”她指了指屏幕，“就像这套服装配色，白金为主，点缀靛蓝。国内粉丝一眼认出是璃月风，可国外观众只会说‘高级感’。我要的不是‘高级’，是‘熟悉’——让他们觉得，这个世界的呼吸方式，他们也曾梦见过。”
苏然许久未回。直到空姐推着餐车经过，她才收到新消息：“试试看，在第二幕转折处，加入一段无歌词吟唱。不用中文，用拟音，像风吹过屋檐铃铛，又像老琴师调试弦轴的声音。你说的故事不需要翻译，但声音能唤醒记忆。”
林晚猛地坐直：“你是说……集体潜意识？”
“我不知道那么高深。”他答，“我只知道，我妈每次听昆曲，哪怕一句也听不懂，眼泪先下来了。”
她闭上眼，脑中已响起那段旋律——不是宏大叙事，而是一个人在月下独奏，弓弦微颤，余音拖得很长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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