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领导力不在掌控风暴,而在成为风暴眼中那片不可动摇的宁静。当整个部门在裁员恐慌中摇晃时,昭阳惊讶地发现,那些深夜的禅坐、那些呼吸的观察,此刻正化作一种近乎本能的能力:在混乱中保持清晰,在恐慌中播种安定。
周一早晨八点四十五分,十六楼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濒临爆炸的张力。办公区里,有人反复整理着早已整齐的文件,有人盯着电脑屏幕却眼神空洞,有人不停地去茶水间接水——只是为了有个理由离开座位。窃窃私语像电流般在隔板间窜动:
“陆兆廷的车已经到楼下了,黑色奔驰,车牌尾号三个8……”
“他带了三个人,都是生面孔,据说都是他的‘刽子手’……”
“董事会已经授权他‘一切必要手段’,包括全员裁员重组……”
昭阳站在自己工位旁,缓慢地整理着衬衫袖口。这个简单的动作,是她刻意选择的锚点——当周围的一切都在加速、摇晃时,她需要这样一个缓慢的、有意识的动作,来提醒自己:呼吸,存在,这里是此刻。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比平时略快,手心微湿。恐惧是真实的,它没有消失,但被容纳在一个更大的空间里。那个空间,是她几个月来通过无数次的“止观”练习构建的:恐惧来了,她看着它;焦虑升起,她看着它;灾难化的想象浮现,她也看着它。看着,但不被卷入。
“阳姐,”安雅的声音在颤抖,“我的腿在抖……真的在抖。”
昭阳转过身,看着这个年轻姑娘苍白的脸。她伸出手,轻轻按在安雅的肩膀上。没有说“别怕”,因为恐惧是真实的。她说的是:“抖就抖,没关系。你只需要记住一件事:无论发生什么,你都已经尽力准备了。”
安雅深吸一口气,点点头,肩膀稍微放松了一些。
沈浩从办公室走出来,西装笔挺,但领带打得有些歪。昭阳注意到这个细节——这个一向一丝不苟的男人,此刻连领带都顾不上了。
“还有十分钟。”沈浩的声音干涩,“会议室已经准备好了。昭阳,你主汇报,我补充。”
“好。”昭阳拿起准备好的平板电脑和打印稿。纸质稿是专门准备的——陆兆廷那类人,往往更信任可以触摸、可以做笔记的东西。
八点五十五分,团队十一个人全部聚集在会议室门口。有人不断清嗓子,有人检查手机静音,有人最后一次整理头发。昭阳看着这一张张熟悉的脸:老张,技术骨干,家里两个孩子上大学;小王,去年刚结婚,房贷压身;安雅,独生女,父母身体不好需要她照顾……每个人的肩膀上,都扛着一个世界。
她忽然开口,声音不大,但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无论结果如何,我想说:过去这段时间和大家一起工作,是我的荣幸。我们做的社区联盟方案,是有价值的——不是因为它可能救我们这个部门,而是因为它真实地帮助了人。记住这一点。”
没有人说话,但气氛微妙地变化了。从纯粹的恐惧,多了一丝尊严。
九点整,电梯门打开。
陆兆廷走了出来。
照片没有捕捉到这个男人的全部能量。他个子不高,但走路的方式让整个走廊的空间都向他倾斜——那不是物理上的,是气场上的。深灰色西装,白色衬衫,没有领带,手腕上一块简单的机械表。他身后跟着两男一女,都是相似的打扮:简约,昂贵,面无表情。
陆兆廷的目光扫过等在会议室门口的团队,像扫描仪扫过条形码,快速、精准、不带感情。他的视线在昭阳身上停留了半秒——也许是因为她是这群人中唯一目光没有躲闪的。
“会议室?”他的声音比预想中低沉,有轻微的沙哑。
“这边请。”沈浩侧身引路。
所有人都落座了。长会议桌,陆兆廷团队坐在一侧,昭阳团队坐在另一侧,泾渭分明。窗外的天空是阴沉的灰白色,像是要下雨,却始终憋着。
陆兆廷没有寒暄,直接开口:“我有三十分钟。开始。”
昭阳按下第一页PPT。不是之前准备的团队合影,而是一张简洁的数据图:公司过去三年各业务部门的利润率对比。市场部那条线,在过去三个季度,确实在下滑。
她坦承事实:“如您所见,我们部门过去三个季度的财务表现不佳。”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老张在桌子底下攥紧了拳头。安雅屏住了呼吸。
“原因有三。”昭阳切换PPT,“第一,传统渠道萎缩;第二,数字化转型投入滞后;第三——”她停顿,“我们选择将部分资源投入一个长期项目:社区数字关怀联盟。”
陆兆廷的眉毛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那个‘社会价值奖’项目。”
“是的。”昭阳直视他的眼睛,“但它不止是一个奖项。”
她开始讲述。不是激情澎湃的演说,而是冷静清晰的陈述。她讲市场环境的变化,讲老年市场的潜力,讲数据连接的价值。她展示试点数据:十二位老人的使用反馈,三家社区的合作意向,两家科技公司的初步接洽意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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