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没有立刻回答。她看着窗外,阳光正好,楼下的街道上人来人往。她想起六周前,也是在这个房间,她面对几乎被全盘否定的方案,选择放下“我执”,重构一切。那时候的她,想的不是升职加薪,只是如何把事情做对。
“如果我说我没有准备好,”她终于开口,“您会失望吗?”
陆兆廷的嘴角微微上扬——那几乎可以算是一个微笑。“如果你说完全准备好了,我反而会怀疑。这个项目最珍贵的地方,就是它的不确定性和探索性。我需要一个不自以为知道所有答案的领导者。”
昭阳点头:“那我接受。但有几个条件。”
“说。”
“第一,团队核心成员要跟我一起过去,他们的贡献应该被认可和奖励。”
“已经在计划中。”
“第二,陈锐如果通过试用期,我希望正式聘用他。他这六周的工作证明了他的价值。”
陆兆廷挑眉:“那个前竞争对手的员工?你不介意?”
“介意什么?”昭阳反问,“他用自己的行动证明了改变的可能。而我们项目的精神,不就是相信改变的可能吗?”
陆兆廷沉默了片刻,缓缓点头。“第三?”
“第三,”昭阳深吸一口气,“我希望这个事业部能有独特的文化:不以短期KPI为唯一导向,允许试错,重视人的成长而不仅仅是业绩。这可能……不符合公司现有的管理风格。”
这话很大胆。但陆兆廷看着她,眼神里有一种她读不懂的复杂情绪:“知道为什么我支持这个项目吗?不是因为它的社会价值或商业潜力——虽然那些很重要。而是因为,在这个一切追求速成、追求爆款的时代,你们选择了一条难但正确的路:尊重人的节奏,相信时间的力量。这种文化,正是公司现在最需要的。”
他走到桌前,拿起一份文件:“这是任命书。下周一会正式公布。现在,你该去和团队庆祝了。他们在等你。”
团队的庆祝地点选在了公司附近的一家小餐馆。包间里挤满了人,不仅有项目组的,还有其他部门听说消息后主动加入的同事。桌子上摆满了菜,酒杯里斟满了饮料和酒。
沈浩第一个举杯:“今天我作为前领导,说几句。这六个月,我最大的幸运,就是见证了昭阳的成长——不,应该说是蜕变。从优秀的执行者,到真正的领导者。而最让我佩服的是,无论面对危机还是成功,她的心始终是定的。这杯,敬昭阳。”
所有人都举杯,目光聚焦在昭阳身上。她能感觉到那些目光里的敬佩、感激、期待。如果是以前,她可能会感到不自在,可能会想要躲闪或谦虚地说“都是大家的功劳”。
但此刻,她站起来,举起酒杯,目光缓缓扫过每一张脸:安雅兴奋得脸颊发红,老张难得地笑着,小王在偷偷擦眼角,陈锐坐在角落但眼神明亮,连刘畅也举着饮料杯,眼中满是光彩。
“沈总说错了。”昭阳开口,声音清晰,“这不是我的成长,是我们的共同成长。安雅学会了如何与社区老人建立真正的连接,而不仅是完成任务;老张从技术专家变成了能设计人性化课程的导师;小王发现了自己收集和分析故事的天赋;陈锐证明了人可以在错误后选择新的道路;刘畅让我们看到,结束真的可以是开始。”
她停顿,让每个人都感受到被看见。
“而所有这些成长,都发生在一个特殊的因缘里:公司愿意在危机中支持一个不确定的项目,陆总愿意给我们严格但必要的指导,社区愿意信任我们,老人们愿意教我们什么才是真正重要的。没有这些因缘汇聚,就没有今天的我们。”
她举起酒杯更高一些:“所以,这杯不敬我,敬我们——敬每一个在不确定中依然选择前行的人,敬每一次失败后的重新站起,敬每一份信任和每一份勇气。敬因缘,敬无常,敬这充满可能性的、活生生的当下。”
“干杯!”
“干杯!”
酒杯碰撞的声音清脆而欢快。昭阳喝下杯中饮料,感到一种奇异的轻盈。她没有占有这个成功,而是将它分享给了所有人,分享给了促成它的一切条件。而这样做时,她感到的不是损失,而是扩展——她的自我边界消融了,融入了一个更大的“我们”之中。
那一刻,她真切地体会到了“无我”的轻松与力量:当你不再需要维护一个孤立的、脆弱的“我”,你就获得了整个世界的支持。
庆祝持续到很晚。昭阳回到家时,已经快十一点。朵朵竟然还没睡,听到开门声就光着脚跑出来,扑进她怀里。
“妈妈!爸爸说你今天超级厉害!你的项目成功了!”
昭阳抱起女儿,闻着她头发上儿童洗发水的香味。“不是妈妈厉害,是很多人一起努力的结果。”
“就像我们幼儿园搭积木一样吗?一个人搭不高,大家一起就能搭好高好高?”
“对,就像那样。”昭阳微笑,“而且,有时候积木会倒,但倒了我们可以重新搭,可能搭出更好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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