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和陆总初步讨论过,他愿意让我们试点。”昭阳说,“因为我们做的是创新业务,需要创新的人才制度来匹配。僵化的制度留不住鲜活的人才。”
她看着陈锐:“你不需要立刻决定。但我希望你知道,在这里,你的成长路径可以是你自己参与设计的,而不是被预设好的模板。这本身,也是一种价值。”
陈锐离开时,脚步明显轻快了。不是因为他决定了去留,而是因为他感到被尊重——不是作为“资源”,而是作为有完整需求的人。
周二,团队开始整理用户访谈的发现。那位退休哲学教授的话被反复讨论:“你们是在加速老人的数字化异化。当一切都变成APP、二维码、在线流程,那些无法适应的人就被排除在外了。这不是帮助,是淘汰。”
这话像一根刺,扎在每个人心里。连最乐观的安雅也开始怀疑:“我们是不是在好心办坏事?”
昭阳没有急于辩解。她组织了一次特别的“伦理工作坊”,邀请团队每个人分享自己最深的困惑。
小王说:“我访谈的那位奶奶,学了三周才学会发微信语音。她儿子说‘这么简单都不会’,那种挫败感让我很难受。”
老张提到技术伦理:“我们收集的数据,即使脱敏了,真的安全吗?如果被滥用怎么办?”
安雅担忧规模化问题:“如果未来我们的服务收费,会不会把最需要帮助的贫困老人排除在外?”
这些不是可以简单回答的问题,而是需要持续思考的伦理困境。昭阳意识到,团队需要的不是“标准答案”,而是共同思考的框架和原则。
于是,她带领团队共同起草了一份《项目伦理宪章》,不是上级颁布的规定,而是团队每个人的承诺:
第一条:尊重自主——老人有权选择不数字化,我们将提供替代方案。
第二条:最小干预——技术是工具,不是目的;帮助老人保持独立性,而非依赖技术。
第三条:普惠设计——考虑不同经济条件、教育背景、身体状况老人的可及性。
第四条:透明知情——清楚告知数据用途,老人及其家人有权随时退出。
第五条:持续反思——每季度回顾伦理实践,根据实际情况调整。
这份宪章打印出来,贴在会议室墙上,每个人都在上面签了名。它不是法律文件,却是团队的道德指南针——在迷茫时,可以回到这些基本原则寻找方向。
李婷看着宪章,轻声说:“我现在觉得,我们做的真的是对的事了。”
“不是因为有了答案,”昭阳说,“而是因为我们愿意一直追问问题。”
周三下午,昭阳接到母亲的电话。检查结果出来了:肺部有个小结节,需要进一步穿刺活检确定性质。
这个消息像一块石头投入她平静的心湖。她感到熟悉的恐惧升起——对失去的恐惧,对未知的恐惧。但她没有让恐惧掌控自己。她闭上眼睛,做了三次深呼吸,感受恐惧在身体里的位置:胃部发紧,喉咙发干。
然后她给林峰打电话,平静地说明情况,商量接下来怎么办。给朵朵的老师发信息,请她这几天多关注孩子的情绪。最后,她重新安排工作日程,把紧急事项委托给安雅和老张。
做完这些,她站在办公室窗前,看着外面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四十多岁,上有老下有小,自己身体也开始出现小毛病——这是她这代人的共同处境。以前,她会觉得这是负担,是不得不承受的重担。但现在,她看到了另一面:这是连接,是责任,也是让生命变得丰厚的土壤。
她想起自己制定的“家庭照护假”制度。现在,轮到她自己需要了。
第二天晨会,昭阳坦诚地告诉团队:“我母亲需要做一个医疗检查,接下来几天我可能需要灵活工作时间。重要事项我已经委托给安雅和老张。我们的工作按计划进行,只是我需要一些空间。”
没有掩饰,没有硬撑,只是平静地陈述事实。而团队的回应让她温暖:
安雅立刻说:“阳姐你全心照顾阿姨,工作交给我们。”
老张补充:“正好让年轻人多锻炼锻炼,李婷可以试着主持几次会议。”
陈锐主动提出:“我这周可以加班,把用户研究报告提前完成。”
李婷小声说:“阳姐,如果需要陪诊,我可以请假陪你妈妈去。我有经验……”
昭阳感到眼眶发热。她制定的制度——那些关于支持、关于人性化、关于团队互助的规则——现在正以最自然的方式回馈给她自己。制度不是冰冷的条文,而是活生生的、充满温度的支持网络。
“谢谢大家。”她微笑,“我们就按这个节奏继续。另外,我提议增加一条团队规则:健康第一。包括身体和心理健康。如果任何人感到过度疲惫或压力过大,有责任说出来,团队一起调整。”
所有人都点头。这不是硬性规定,而是共同认可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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