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峰一扬,嘴角勾起的弧度像淬了光的钢刃,裹着势在必得的锐气,眼底的亮如同鹰隼锁定猎物时的锋芒,连睫毛投下的阴影都透着掌控感。
杨以修显然没料到她会如此干脆,那向来能把曲的拗成直的舌头,竟在口腔里僵了半秒,脸色泛出薄瓷般的白:“这世上,哪有人掏心掏肺付出,不盼着半点回响的?”
“他会的。”她的声音不高,每个字却像敲进青石板的钉,笃笃定定。尾音落在空气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她太清楚了。他就是这样的男人,从不会欠着谁的情分,总会以他独有的方式,把每一份好都细细还回来。他要走的那条路,恰恰是她心底藏了许久的向往,是悦悦点醒了她:该并肩跟上,而不是站在原地等。所以她不能做寻常女子,只盯着那些风一吹就散的甜言蜜语。这世上的爱,从不在唇齿间打转,而在柴米油盐的实在里,在你扶我一把、我替你挡一程的日子褶皱里。
杨以修突然没了声,望着眼前的两人,竟觉得他们不像活生生的人,倒像两台齿轮咬合精准的机器。他钻了半辈子心理学,读得懂人心的褶皱与暗河,却读不懂这样的“机器”——他们的心跳仿佛都踩着同一个节拍。
他笑了,冰冷的俊颜裂开一道弧,笑声不响,却像寒冬里的冰棱往人天灵盖上砸,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压迫感,仿佛末日的阴影正从穹顶一点点压下来。
“你——”杨以修攥紧了拳,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指腹下的皮肤泛出青白,强压着胸腔里翻涌的怒涛,眼神像淬了蛇毒的刀,死死剜着他,“笑什么?”
“笑你找错了人。”他敛了笑,语气淡得像山间的泉水,却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我们家的人,包括我选的女人,从来不是你能揣度的。她重情,正因为重情,才更拎得清什么是大局,什么是责任——她要护着的人,半分闪失都容不得。”他指尖优雅地交叉,轻轻搁在桌沿,姿态从容得像在品茶,却像站在山巅俯瞰脚下的尘埃,“心理学不是你独有的学问,我也懂。而且,我比你正常得多。你不过是个被创伤扭得变了形的可怜虫。”
听到最后一句,杨以修那只总爱摩挲铂金袖扣的手猛地一颤,指节发出“咔”的轻响,像细枝被攥断,泛出缺血的青白。
“想听我给你扒开看看?”他的目光像最锋利的手术刀,要一寸寸剖开对方的皮囊,“我从小被父母捧在手心,长辈教我规矩,身边有能交命的亲友,前路亮得能照见影子,心里有杆秤。你呢?自幼跟爹娘分开,被人指着脊梁骨骂野种,尝够了白眼和冷饭,知道不豁出命就会摔进地狱,便挖空心思讨好长辈,踩着别人的骨头往上爬。你没自律,也不可能有——一旦有了良知,那些龌龊事就会像毒蛇似的缠上你,勒得你喘不过气。”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对方骤然绷紧的下颌,“你身上那点社会犯罪潜质,藏都藏不住,怕是跟你家里有人葬身火海有关吧?所以你觉得,报复社会、放火行凶,都是天经地义的?”
坐在对面的她,听得心头猛地一缩,指尖下意识地攥紧了桌布,指腹下的纹路都被磨得发疼。杨以修这些陈年旧事,连白家的人脉都查不到蛛丝马迹,她不信靖家能轻易得知,可看杨修额角暴起的青筋,像蚯蚓似的突突跳,分明是句句戳中了痛处。他眼底的阴鸷像要溢出来,几乎要凝成实质的墨。
用敌人最得意的武器反刺回去,没有比这更彻底的胜利了。
服务生端着餐盘轻手轻脚走来,托盘在手里微微发颤,声音细得像蚊子哼:“这份是猪排,请问……哪位的?”
“啪——”
杨以修猛地挥臂扫过去,餐盘落地的脆响像玻璃炸开,瓷片四溅,猪排掉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咕噜噜”滚出老远,油腻的声响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满室的寂静里。
“你、等、着。”他从齿缝里挤字,每个字都裹着毒,终于绷不住体面,转身大步冲出西餐厅,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沉重的闷响,像一头溃败的野兽。
四周食客纷纷侧目,刀叉碰撞的轻响都停了,唯有餐桌中央的两人,静得像两尊汉白玉石像。
“重新上。”他对呆若木鸡的服务生冷冷吩咐,语气里听不出半分波澜,仿佛刚才摔碎的只是一片落叶。
服务生慌忙蹲身收拾,碎瓷片硌得指尖生疼,心里直打鼓:今天这对男女,怕不是从万年冰窖里出来的?
“抱歉,没想到他这么不禁逗。”他语气淡然,尾音里却藏着一丝近乎优雅的戏谑,像猫戏完老鼠后的从容。
她却笑了,这是头一回被他的冷硬逗乐,嘴角扬起的弧度像沾了晨露的梨花,清甜得晃眼,连眼角的细纹都透着暖意。
“喜欢的话,以后常来。”他说着,伸手给她的高脚杯添水,指尖碰到杯壁时,几不可察地顿了下,像被烫着似的缩了半分。
“喜欢。”她答得坦坦荡荡,没了半分矜持,眼底的光像被阳光洗过的琉璃,亮得能照见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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