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周家队伍在压抑的街道上穿行,林风感觉自己像是走在一条没有尽头的、用绝望铺就的隧道里。
街道并非笔直,而是在巨大黑石“山脉”的缝隙间蜿蜒扭曲,如同迷宫。每拐过一个弯,景象都大同小异——肮脏、破败、死寂,还有无处不在的、麻木而恐惧的面孔。
偶尔,他们会路过一些稍微“繁华”点的区域。比如一处稍微开阔点的石坪,被当做了临时的交易点。这里总算有了点“人气”,但气氛依旧诡异。
几十个摊位杂乱地摆开,卖的东西千奇百怪:颜色诡异的矿石、干枯扭曲的草药、不知名妖兽的骨骼皮毛、破损的法器碎片、甚至还有一些用骨头或兽皮制成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巫毒娃娃。摊主大多面无表情,眼神警惕地盯着每一个靠近的人,讨价还价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怕惊扰了什么。
买家也个个小心翼翼,看中了东西,迅速谈好价钱,交割物品,然后立刻分开,绝不多停留一秒。整个交易过程,透着一股浓重的、生怕被盯上的恐慌感。
林风甚至看到,两个修士因为一块矿石的归属起了争执,声音稍微大了点,立刻就有几个穿着血狼帮服饰、吊儿郎当在附近晃悠的帮众围了过来,眼神不善。那俩修士瞬间噤声,脸色煞白,其中一人毫不犹豫地将矿石塞给对方,然后头也不回地钻进旁边小巷,另一人也慌忙离去。血狼帮帮众嗤笑几声,像驱赶苍蝇般挥了挥手,又继续闲逛。
在这里,任何冲突都可能引来血狼帮的“关注”,而一旦被他们“关注”,下场往往比失去一块矿石凄惨百倍。
队伍继续前行,经过了一片相对“整齐”的石屋区。这里的石屋稍大,门口挂着统一的、刻着滴血狼头的木牌。周洪低声告诉林风,这是血狼帮低级帮众和依附他们的散修居住的地方。
即便在这里,也感觉不到任何“家园”的温暖。石屋门窗紧闭,偶尔有人进出,也是神色匆匆,警惕地扫视四周。几个正在门口空地上打磨兵器的血狼帮外围人员,看向周家队伍和林风等人的目光,也充满了不加掩饰的审视和估量,仿佛在看一群待宰的肥羊。
又走了一段,前方出现了一座用黑色条石垒成的、阴森肃穆的建筑。建筑不高,但占地面积不小,门口立着两尊造型狰狞、仿佛随时要扑下来噬人的石狼雕像。大门敞开,里面光线昏暗,隐隐能看到人影晃动,门口排着一支长长的、沉默的队伍。
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血腥味,正从这建筑中弥漫出来,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也让人闻之作呕。
“那里就是‘血税司’。”周洪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所有入城者,三天内必须来这里登记,缴纳‘精血税’。每月初一、十五,也要按时来交税。”
林风看着那排成长龙、个个面如死灰、眼神绝望的队伍,感觉自己的胃都在抽搐。他能看到,队伍中有些人明显是新来的,脸上还带着抗拒和恐惧;而更多是长期居住者,他们表情麻木,只是机械地向前挪动脚步,仿佛已经接受了这每月一次的“放血”仪式。
忽然,血税司里面传来一阵骚动和压抑的惨叫。紧接着,两个血狼帮帮众拖着一个浑身瘫软、面色惨白如纸、手腕处还在汩汩冒血的修士走了出来,像扔垃圾一样将他丢在门口的石阶下。那修士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气息微弱得几乎断绝。
门口排队的人群一阵轻微骚动,但很快又恢复了死寂,只是每个人的脸色更加灰败,眼神中的恐惧几乎要溢出来。没有人去管那个被扔出来的修士,任由他躺在冰冷的石阶下,生死由命。
“那是……抽血过量,或者反抗查验的下场。”周洪喉咙滚动了一下,“在这里,血狼帮说抽多少,就是多少。敢有异议,这就是榜样。”
林风握紧了藏在袖子里的拳头,指节捏得发白。他强行移开目光,不敢再看,怕自己眼中的怒火会暴露。
队伍绕开了血税司那片区域,又穿过几条更加狭窄、阴暗、污水横流的小巷。这里的环境更加恶劣,空气中混杂着排泄物、腐烂食物和伤口的脓臭味。低矮的窝棚里,蜷缩着许多气息奄奄、骨瘦如柴的人,他们眼神空洞地望着外面,仿佛已经失去了对生的希望。偶尔有孩童的哭声传来,也很快被大人惊恐地捂住。
林风甚至还看到,在一个角落的垃圾堆旁,几只皮毛秃噜、眼睛发红的硕大鼠类,正在啃食一具刚刚咽气的尸体……
他猛地转过头,胃里翻江倒海。
这就是乱石城。光鲜(如果那些黑石算光鲜的话)的外表下,是触目惊心的腐烂与绝望。血狼帮高高在上,吮吸着所有人的骨髓。而底层修士和凡人,则在无穷的恐惧和压榨中,一点点耗尽生命,最终变成街边的垃圾,或者血池的燃料。
人人自危,面色惶恐。这不是形容词,而是这里最真实的生存写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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