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人在推。”
他喃喃道。
“而且,推得很有节奏。”
“先从偏远的县开始。”
“再慢慢传到洛阳。”
“让百姓以为,是因为今年秋收不好。”
“以为是天灾,不是人祸。”
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进。”
李孝恭抬头。
一名心腹参军,推门而入。
“大人。”
“东郊民生仓那边,有动静。”
李孝恭眼神一凛。
“说。”
参军压低声音:
“今天下午,洛阳县仓署的刘押司,又送了一车粮过去。”
“名义上,是今年的新粮。”
“入民生仓。”
“可属下的人,远远看着。”
“那粮,从车上搬下来的时候。”
“声音不对。”
“像是掺了不少旧粮。”
李孝恭眯起眼。
“旧粮?”
参军点头。
“属下让仓里的一个老仓吏帮忙看了一眼。”
“他说,那些麻袋里装的,多半是陈年旧粮。”
“有的,甚至是元和三年、四年的。”
“可麻袋上,打的是今年的印记。”
“这……”
他迟疑了一下。
“这就是在调包。”
“用旧粮,顶新粮。”
“新粮,去哪了?”
李孝恭沉声道。
参军苦笑。
“大人。”
“这还用问吗?”
“当然是进了某些人的私仓。”
李孝恭的手,缓缓攥紧。
“好。”
“好得很。”
“民生仓,是陛下亲自下旨立的。”
“他们敢在民生仓上动手脚。”
“是嫌命长。”
九
参军犹豫了一下。
“大人。”
“这事,要不要立刻上报长安?”
李孝恭想了想。
“已经上报了。”
“那封密报,陛下应该已经看到。”
“只是——”
他顿了顿。
“陛下那边,还需要时间。”
“长安离东都,千里之遥。”
“等圣旨下来,黄瓜菜都凉了。”
参军低声道:
“那大人的意思是——”
李孝恭看着桌上的账册。
“先查。”
“把他们的底,摸清楚。”
“看看,这张网,到底有多大。”
“网里,到底有多少鱼。”
他伸手,在地图上圈了几个地方。
“洛阳县。”
“偃师。”
“巩县。”
“这几个县,粮价涨得最快。”
“民生仓的账目,也最乱。”
“你带几个人,悄悄去一趟。”
“不要惊动地方官。”
“从民间,从脚夫、粮行、仓吏那里。”
“一点一点,把线索拼起来。”
参军抱拳。
“是。”
“属下这就去。”
他刚走到门口,又被李孝恭叫住。
“记住。”
“别打草惊蛇。”
“他们既然敢做,就一定有准备。”
“一旦让他们察觉我们动得太快。”
“他们会立刻收网。”
“那时候,我们什么都抓不到。”
参军重重点头。
“属下明白。”
十
房间里,又只剩下李孝恭一人。
他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
“东都。”
“洛阳。”
“真是块烂泥地。”
他低声骂了一句。
这几年,他在东都观察使任上,看得太多。
世家豪强,盘根错节。
官员之间,相互勾结。
百姓,敢怒不敢言。
他不是没查过。
只是,每一次,查到关键处,线索就断了。
不是证人“意外”死了,就是账册“意外”烧了。
他知道,背后有人。
可那些人,藏得太深。
这一次,若不是借着“民生仓”这个由头。
他也未必能摸到一点影子。
“陛下。”
“你让我来东都,是让我当一把刀。”
“可这把刀,要是砍不下去。”
“就只能,先钝在鞘里。”
他低声道。
“不过——”
“这一次,有民生仓。”
“有粮价。”
“有账册。”
“他们想藏,也没那么容易。”
十一
夜更深。
洛阳城的某个角落。
一间不起眼的小院。
院门紧闭。
院内,一间屋子还亮着灯。
灯下,一个中年书生,正伏案写字。
他写得很慢。
每写一个字,都要停顿一下。
像是在斟酌。
纸上,是一行行小字:
“东都洛阳,民生仓。”
“粮价异常波动。”
“多县出现‘多征少记’。”
“有豪商、乡绅,借民生仓之名,行囤粮之实。”
“民间怨气渐起。”
“若朝廷不早动手。”
“恐为灾年大乱之兆。”
写完最后一个字,他长长地出了口气。
将纸吹干,折好。
放进一个竹筒里。
竹筒口,用蜡封好。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