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杜相公。”
“账册在仓署那边。”
“要不,我让人去取?”
杜如晦摇头。
“不用。”
“我会去仓署看。”
他顿了顿。
“今天,我只是来看看。”
“看看东都的民生仓,到底装了些什么。”
他转身,往外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停了一下。
“对了。”
“昨天,是不是有一辆‘洛阳县仓署’的马车,送粮进来?”
仓吏一愣。
“是……”
“是。”
杜如晦看着他。
“车上的粮,入了哪几个粮囤?”
仓吏的脸,瞬间白了。
“这……”
“我……”
他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李孝恭的目光,一下子冷了下来。
“说。”
仓吏扑通一声跪下。
“回观察使大人。”
“回杜相公。”
“昨天那车粮……”
“入的是那边那两排粮囤。”
他指了指刚才杜如晦看过的那几排。
杜如晦的眼神,一点点冷下来。
“我知道了。”
他说。
“你们先起来。”
“该做什么,做什么。”
“别让人看出,我来过。”
仓吏如蒙大赦。
连忙磕头。
“谢杜相公。”
杜如晦迈步走出仓门。
寒风灌进衣领。
他却觉得,比仓里的霉味,要干净得多。
五
出了民生仓。
李孝恭忍不住问:
“杜相公。”
“你看出来什么了?”
杜如晦骑上马。
“看出来一点。”
“什么?”
“民生仓里,装的不是百姓的安心。”
“是有人的贪心。”
他转头,看向李孝恭。
“李公。”
“你说,这一车车粮,从百姓手里征上来。”
“入了官仓。”
“账上少记一点。”
“再从官仓,悄悄转到某些人的私仓。”
“一转手,就是几倍的利。”
“这事儿,你信不信?”
李孝恭沉默片刻。
“信。”
杜如晦笑了笑。
“那我们,就来好好算算这笔账。”
六
当天下午。
洛阳县仓署。
杜如晦坐在正堂。
案上,摆着一摞摞账册。
从元和元年,到今年。
每一年,每一月,每一个仓。
收了多少粮。
发了多少粮。
还剩多少粮。
都写得清清楚楚。
至少,看起来是这样。
杜如晦翻得很慢。
他的手指,在一行行数字上划过。
有时候,会停一下。
再往前翻几页。
对比。
再对比。
“杜相公。”
李孝恭站在一旁。
“这些账册,我也看过。”
“表面上,是对得上的。”
“若真有问题,也不会这么容易看出来。”
杜如晦没有抬头。
“你看的是‘总账’。”
“我看的是‘细账’。”
“总账,是人想让你看到的。”
“细账,才藏着他们不想让你看到的东西。”
他翻到一页。
嘴角,微微勾起。
“你看。”
他把账册推给李孝恭。
“洛阳县,今年秋收之后。”
“按朝廷的制度,应向民生仓缴粮一万石。”
“账上写的,是一万石。”
“可你再看这一页。”
他又翻了一页。
“这是洛阳县几个乡的‘分户账’。”
“每个乡,缴了多少粮。”
“加起来,是一万三千石。”
“多出来的三千石。”
“去哪了?”
李孝恭瞳孔一缩。
“这……”
他赶紧拿起账册,仔细看。
一行行数字,加起来。
确实是一万三千石。
可在“县仓总账”上,却写着一万石。
整整少了三千石。
“这不可能。”
李孝恭低声道。
“若真少了三千石。”
“当年做账的时候,就会被发现。”
杜如晦笑了笑。
“所以,他们改了。”
“分户账上,每一户,少记一点。”
“少记一斗,一百户,就是十石。”
“少记十斗,一百户,就是一百石。”
“这样一点点地扣。”
“到最后,总账上,就只剩一万石。”
“多出来的三千石。”
“就成了‘账外之粮’。”
李孝恭倒吸一口凉气。
“账外之粮……”
杜如晦点头。
“这些粮,不在账上。”
“却实实在在存在。”
“存在哪里?”
“自然是,某些人的仓里。”
七
仓署门外。
洛阳县令周文,正在来回踱步。
他的脸上,堆着笑。
可眼底,却藏着一丝不安。
“县令大人。”
一名师爷模样的人,低声道:
“钦差大人,已经在里面待了一个时辰了。”
“会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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