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墨,泼洒在苍梧隘口的山峦之上。
隘口寨墙内,灯火昏黄,叛军兵士抱着刀枪,东倒西歪地靠在墙角打盹。连续数日断水断粮,饶是亡命之徒,也熬得两眼发昏,毫无士气。
被叛军扣押的稻种推广官苏文,缩在关押他的柴房里,听着外面传来的鼾声,眼底闪过一丝精光。
他悄悄挪动身子,凑到柴房的木栅栏边,对着外面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压低声音道:“阿贵,都安排好了?”
那身影正是他的亲信,白天借着送水的机会混进了寨子。阿贵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塞到苏文手中:“先生放心,兄弟们都在暗处候着,只等火光一起,就动手!”
苏文攥紧火折子,指节微微发白。
他被困在这隘口数日,眼看着叛军把那些珍贵的稻种随意堆在火药库旁,心疼得滴血。如今李世民的大军就在山下,正是里应外合的好时机。
“切记,只烧火药库,别伤了那些被裹挟的百姓。”苏文再三叮嘱。
阿贵应了一声,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苏文深吸一口气,借着夜色掩护,悄悄撬开柴房的门栓。他在寨子里待了数日,早已摸清了地形,三拐两绕,就摸到了位于寨子西北角的火药库。
火药库外只守着两个兵士,正蹲在地上,捧着半块干硬的饼子啃得正香。
苏文猫着腰,绕到两人身后,抬手对着后颈狠狠劈下。两个兵士闷哼一声,软倒在地。
他推开火药库的门,一股刺鼻的硫磺味扑面而来。库内堆满了火药桶,旁边还散落着几袋没来得及搬走的稻种。
苏文咬了咬牙,掏出火折子吹亮,小心翼翼地凑到火药桶旁的干草堆上。
“大隋万岁!”
他低声喊了一句,将火折子扔了过去,转身就往门外跑。
火苗“腾”地一下窜起来,借着风势,瞬间舔舐上那些干燥的火药桶。
“轰隆——”
一声巨响,震得整个隘口都跟着颤抖。
火光冲天而起,染红了半边夜空。
寨墙内的叛军被这声巨响惊醒,瞬间乱作一团。
“走水了!走水了!”
“不好了!火药库炸了!”
“是不是隋军打进来了?”
哭喊声、尖叫声、兵器碰撞声混杂在一起,整个隘口乱成了一锅粥。
守将陈三刀睡得正香,被巨响震得从床上滚了下来。他连鞋都来不及穿,提着刀就冲了出去,看到冲天的火光,顿时面如死灰。
“慌什么!”陈三刀声嘶力竭地吼道,“不过是走水!都给我守住寨门!李世民肯定是趁乱攻城!”
他断定这是隋军的攻城信号,当即下令,将守在隘口侧翼的兵士,尽数调往正门防守。
侧翼的寨墙本就低矮,是整个隘口防守最薄弱的地方,如今被抽调一空,只剩下几个老弱残兵。
而这一切,都被潜伏在山下的李世民看得一清二楚。
他站在高台营寨上,望着隘口冲天的火光,嘴角勾起一抹凌厉的笑意。
“秦怀玉!”
“末将在!”秦怀玉一个箭步上前,眼中满是兴奋。
“传令下去,三千精锐,分三路!”李世民抬手,指向隘口侧翼,“一路架云梯,攻侧翼!两路绕到隘口后方,堵住叛军退路!”
“得令!”
秦怀玉转身,吹响了冲锋的号角。
“杀啊——”
三千精锐隋军,如猛虎下山,呐喊着冲向隘口。
云梯被迅速架起,兵士们手脚麻利地往上爬。侧翼的几个叛军老弱残兵,哪里见过这阵仗,吓得扔下兵器,扭头就跑。
隋军兵士轻而易举地登上寨墙,砍断寨门的门栓。
而此时,寨子里的百姓,早已被叛军的苛待逼得心生不满。看到隋军攻进来,他们纷纷拿起锄头、扁担,从四面八方冲出来,朝着叛军兵士打去。
“别打了!我们投降!”
“我们是被裹挟的!”
“打倒陈三刀!”
百姓们的呐喊声,压过了叛军的哀嚎声。
陈三刀见状,知道大势已去,提着刀就想往后山跑。刚跑没几步,就被几个隋军兵士拦住去路。
一番缠斗,陈三刀被生擒活捉。
隘口的战斗,没半个时辰就结束了。
李世民骑着马,缓缓进入隘口。看着满地的叛军尸体和欢呼的百姓,他微微颔首。
苏文快步走上前,对着李世民拱手行礼:“下官苏文,见过都督!”
李世民翻身下马,亲自扶起他,笑道:“苏先生辛苦了,此番破隘口,你居功至伟。”
苏文眼眶一红,哽咽道:“都督言重了。下官惭愧,未能护住稻种,大半稻种都被烧毁了……”
“无妨。”李世民拍了拍他的肩膀,“稻种没了,可以再培育。只要人没事就好。”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沉声问道:“苏先生,叛军的火药,到底是从何而来?”
苏文脸色一凛,压低声音道:“都督有所不知,叛军首领冼英,手中握着一封洛阳来信。信中说,火药是宇文化及旧部所赠,而条件是……”
“条件是什么?”李世民追问。
苏文刚要开口,突然瞳孔骤缩,猛地朝着李世民扑了过去。
“都督小心!”
几乎是同一时间,一支冷箭破空而来,带着凌厉的风声,直刺李世民的心口!
李世民反应极快,侧身一躲。
那支冷箭,擦着他的肩膀飞过,钉在了旁边的木柱上,箭尾还在嗡嗡作响。
而苏文,因为扑得太急,重重地摔在地上。
李世民脸色铁青,抬头望向冷箭射来的方向。
只见一道黑影,正站在不远处的屋顶上,手中握着一把弓,眼神阴鸷地盯着他。
“拿下他!”李世民厉声喝道。
隋军兵士立刻围了上去。
那黑影却不慌不忙,从腰间掏出一枚玉佩,狠狠掷在地上。
玉佩碎裂的声响中,黑影纵身一跃,消失在夜色里。
李世民捡起地上的玉佩碎片,瞳孔骤然收缩。
这玉佩的纹路,竟和之前江南沈家账房先生腰间的玉佩,一模一样!
夜风骤起,卷起地上的灰尘。
李世民握着那枚玉佩碎片,指尖冰凉。
他隐隐感觉到,一张巨大的网,正在朝着他,朝着整个大隋,悄然收拢。
而这张网的背后,藏着的势力,远比他想象的,要可怕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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