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一抬手,利落拱手,礼数周正却无半分留恋,沉声道:“国公留步,晚辈告辞。”话音落,她旋身便走,玄色衣袂扫过廊下阶前的落雪,划出一道冷峭利落的弧影,背影挺拔如松,竟连半分迟疑都无。
宇文国公立在廊下,目光沉沉锁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身影,方才尚且平和的面色,此刻一寸寸凝了寒霜。眉心狠狠拧作川字,眼底翻涌着旁人看不懂的阴鸷与沉怒,下颌线绷得死紧,周身凛冽的气压,竟让身侧侍立的仆从连大气都不敢喘。
直到夜一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朱漆角门外,他才猛地回过神,喉间滚出一声冷沉的低喝,字字淬着冰碴:“管家。”
心腹管家闻声疾步上前,躬身俯首,不敢抬眼:“老奴在。”
宇文国公缓缓转过身,袍摆扫过积雪,发出细碎的声响,他垂眸睨着身前之人,声音压得极低,却满是慑人的戾气,一字一顿问道:“张勇那边,是什么情况?”
管家浑身一颤,脸色煞白如纸,额角冷汗瞬间浸透鬓发,膝头发软险些跪跌在地,忙不迭躬身颤声禀报:“公、国公爷!查清楚了——刘鹏那厮,是奉了夫人的密令,私自带二十名府卫去截杀苏妙颜,谁知竟失手了!”
“哐当”一声,宇文国公攥紧的拳狠狠砸在身侧廊柱上,坚硬的红木柱瞬间震落数片漆皮,木屑飞溅。滔天怒火直冲天灵盖,眼底赤红翻涌,周身戾气暴涨,震得周遭下人齐齐瑟缩。陈氏素来行事沉稳妥帖,最懂顾全大局,此番竟这般胆大妄为,不计后果地下杀手,还平白给人递了把柄,简直蠢不可及!
不等他压下心头火气,管家又颤巍巍补了后半句,声音细若蚊蚋却字字清晰:“还有……方才外头传回消息,上官妙颜在朱雀大街上,当着满城百姓的面,执鞭狠狠抽打了静茹小姐,半点情面都没留。”
“砰——!”
又是一声巨响,廊下的鎏金铜炉被他一脚踹翻,炭火四溅,火星燎着了锦缎帘幔。宇文国公气得胸膛剧烈起伏,牙关咬得咯咯作响,怒喝之声震得廊宇嗡嗡作响,字字如惊雷炸响:“好个上官妙颜!胆大包天!竟敢当众折辱我宇文氏嫡孙女,骑到我宇文家头上作威作福!更敢登门兴师问罪,简直放肆至极!”
怒火烧得他双目赤红,可转念想起夜一方才离去时的冷硬态度,想起上官妙颜如今身在战王府,背靠战王这座无人敢撼的大山,手里还攥着陈氏刺杀的铁证,那翻涌的怒火便硬生生被一股刺骨的寒意浇灭大半。他猛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浓得化不开的阴鸷与怨怼,喉间狠狠挤出一声咒骂,字字淬毒:“蠢货!陈氏这个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竟给老夫惹下这等滔天大祸!”
“把府中所有人,尽数给老夫召到前厅!”宇文国公怒喝出声,声浪掀得堂内烛火狂颤,字字震得下人耳膜生疼,无人敢有半分耽搁,慌慌张张领命而去。
前厅之内,烛火煌煌却压不住满室凝滞的寒气,空气里凝着化不开的沉郁。宇文国公端坐主位,玄色蟒纹锦袍衬得他面色铁青,周身凛冽气场铺天盖地,一双鹰隼般的眸子寒芒四射,如淬了冰的利刃,直直钉在阶下陈氏身上。待众人齐聚,他未等旁人开口,便厉声斥道:“陈氏!你素来行事沉稳有度,最懂朝堂分寸,此番怎会糊涂至此?竟敢私调府卫行刺,平白将杀人把柄亲手送到上官妙颜手里!你是要毁了整个宇文府吗?”
陈氏扑通跪地,鬓发散乱,泪如雨下,伏在冰凉的金砖地上哽咽不止,肩头剧烈颤抖:“父亲,是儿媳糊涂,是儿媳失了方寸……可茹儿她,她在西大街被上官妙颜当众折辱鞭打,浑身是伤,颜面尽失!那贱人骑在咱们宇文家头上作威作福,儿媳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啊!”
一旁的宇文静茹见状,当即捂着脸哭嚎起来,踉跄着扑到祖父跟前,扯开衣袖露出肩头鞭痕,青紫交错的伤痕触目惊心。她泪眼婆娑,嗓音嘶哑又委屈:“祖父!您看,孙女儿身上还有伤呢!那上官妙颜下手狠戾,半点情面不留,孙女儿险些被她打死在大街上……您一定要为孙女儿做主啊!”
“哼!”宇文国公见状,非但半分怜惜未有,反倒勃然大怒,猛地一拍案几,紫檀木大案轰然震颤,杯盏玉器尽数跳响,惊得满室之人噤若寒蝉。他霍然起身,袍摆扫过案沿带起一阵疾风,怒目圆睁,厉声叱骂:“混账!本是上官妙颜挑衅在先,咱们占尽道理,只需递折子请圣上做主,便能让她吃不了兜着走!可你倒好,逞一时之勇行刺在先,反倒落了理亏的把柄,如今万事皆休!茹儿这伤,白受了!咱们宇文家的脸面,也被你二人彻底丢尽了!”
老夫人颤巍巍拄着鎏金拐杖,枯瘦的手攥得杖身咯吱作响,浑浊的眼底翻涌着怒火与不甘,厉声喝道:“国公爷这话是何意?难道就这般忍气吞声?茹儿当众受辱,陈氏虽有过错,可上官妙颜欺辱我宇文家嫡女、蹬鼻子上脸是真!我宇文国公府百年颜面,岂能就这么折在一个黄毛丫头手里,日后还如何在京中立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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