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粒“无”的尘埃,没有激起任何能量的涟漪,它只是静静地融入了那团混沌的聚合体。
这一刻,时间仿佛被拉长了。
那怪物身上千万张嘴巴同时发出的精神噪音戛然而止,所有疯狂转动的眼球都凝固在了半空中,整座黑色剧场陷入了一种比死亡更加深沉的寂静。
紧接着,一场无声的战争,在怪物的内部爆发了。
那不是物理层面的爆炸,而是一种逻辑上的、概念上的彻底崩塌。
我注入的“无”,像是一滴滴入滚油的清水,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它并没有去湮灭那些驳杂的意识,而是放大了它们之间最根本的矛盾。
被吞噬的学者所秉持的理性,与嗜血魔物的杀戮本能产生了无法调和的对立;
远古文明的祭司祈求永恒的祷文,与某个星际海盗临死前对一切的诅咒撞击在一起。
怪物的形态开始剧烈地抽搐、瓦解。
一部分血肉试图凝聚成完美的球体,另一部分却在疯狂地撕扯,要将其化为无定形的烂泥。
那些眼球不再一致对外,而是互相怒视,射出恶毒的精神射线。
无数张嘴巴开始互相撕咬、吞噬,发出的是属于不同种族、不同个体、充满痛苦与憎恨的真实悲鸣。
整个怪物,变成了一个上演着万千悲剧的、自我毁灭的牢笼。
“它……它在自己打自己呀?”
Doro躲在我身后,探出半个小脑袋,好奇地看着这诡异的一幕。
而在这片混乱的中央,却有一个点,非但没有被撕裂,反而变得愈发凝实。
那是一点微弱,却无比坚韧的光。
我能清晰地“看”到,那是属于爱多森的执念。
画面在其中闪烁:他在昏暗的灯下研究着残缺的地图,手指划过那些标示着“未知”与“危险”的区域;
他站在悬崖边,迎着能让灵魂冻结的寒风,用笔记下迷雾的每一次潮汐变化;
以及,在他被这怪物吞噬的最后一刻,脑海中依然是那个最纯粹的念头——“必须……记录下来……为了后来者……”
这点人性之火,在这片由疯狂与绝望构成的黑暗海洋中,是如此的格格不入,却又是如此的耀眼。
它就像礁石,任凭风浪如何拍打,也绝不沉沦。
这个怪物吞噬了爱多森的肉体,却无法消化他那作为“调查员”的、近乎顽固的使命感。
“一个不错的向导,可不能就这么被当做燃料烧掉了。”
我自言自语道。
毁灭这个缝合怪很简单,但要将这颗“石子”完好无损地从水泥里取出来,则需要更精细的操作。
我向前踏出一步,伸出了我的右手。这一次,从我掌心流淌出的,不再是归于虚无的“无”,而是截然相反的、代表着创造与构筑的“有”。
乳白色的光华在我掌心汇聚,它们不再是圣人之光那种纯粹的净化之力,而是我从宇宙寂灭与新生中领悟的创造法则。
光芒迅速编织、凝聚,转瞬间便构成了一个半透明的、散发着柔和生命气息的人形轮廓,那是一个暂时的“灵魂容器”。
“Doro,帮我一下。”
我头也不回地说道,“找到那个最想出来的‘门’,帮我把它扶稳。”
“好哦!”
Doro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她从我身后跳了出来,小手对着那团混乱的怪物虚虚一握。
粉色的空间之力如同无数看不见的丝线,精准地绕过了那些狂暴的意识碎片,牢牢地锁定了那团属于爱多森的人性之光所在的“空间”。
“找到啦!这个门一直在晃,好像很着急!”
随着她的小手猛地向外一拉,那团混沌聚合体的内部发出了一声尖锐的悲鸣。
仿佛有什么至关重要的核心被强行剥离。
在Doro开辟出的稳定通道的牵引下,那团承载着爱多森残魂的光点,猛地从怪物身体的裂隙中挣脱出来,如同一颗流星,径直投入我掌心那个早已准备好的人形光壳之中。
失去了最后一点人性的束缚与锚定,那头混沌的怪物彻底失去了控制。
它内部所有的矛盾在一瞬间被推向了极致。
只听一声沉闷到极致的爆响,它那庞大的身躯,连同那些扭曲的几何、疯狂的眼球和无数的嘴巴,尽数化作了漫天黑色的尘埃,悄无声息地洒满了整个黑曜石舞台。
剧场,重归死寂。
只剩下我的掌心,悬浮着一个散发着微光的、属于爱多森的崭新灵魂。
黑色的尘埃缓缓落下,铺满了平滑如镜的舞台,像是为一场刚刚落幕的悲剧撒上的悼词。
整个宏伟的剧场重归于绝对的死寂,仿佛连时间和空间都在这片深沉的黑暗中凝固了。
我的掌心之上,那个由“有”之法则构筑的光壳里,属于爱多森的灵魂正安静地悬浮着,像一盏在永夜中即将熄灭,却又被小心呵护的风灯。
我低头凝视着这团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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