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外两万名刚刚打散重编的杨吴降卒,则显得散乱许多。他们大多衣衫破旧,神情或麻木、或惶恐、或桀骜,队列歪斜,器械陈旧不一,虽被强行打乱原建制,与吴军老兵混编,但那无形的隔阂与不安,如同弥漫的雾气,笼罩着这片营地。
点将台上,徐忠按剑而立,玄甲黑袍,面色沉凝如铁,目光扫视着下方泾渭分明的三万大军,无形的威压笼罩全场。他身边,先锋都指挥使米志诚已换上了一身打磨得锃亮的玄色山文铠,猩红的披风在江风中狂舞。他背上,赫然负着那张巨大的铁胎弓,黝黑的弓身与冰冷的甲叶融为一体,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擂鼓!聚兵!”徐忠的声音不高,却穿透呼啸的江风,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传令官耳中。
“咚!咚!咚!咚——!”
低沉而雄浑的战鼓声骤然炸响,如同闷雷滚过江面,撼动着每一个士卒的心脏。鼓点由缓而急,最终化作连绵不绝的惊涛骇浪!
三万人马,无论老兵新卒,在这象征军令与集结的战鼓声中,如同被无形的鞭子抽打,迅速向中央巨大的校场汇聚。脚步声、甲胄碰撞声、军官的呵斥声混杂一片,尘土飞扬。
很快,三个巨大的方阵在校场上成形。中央方阵,是徐忠亲自坐镇的中军主力,以广陵精锐为核心,辅以部分表现尚可的降卒,阵型稳固,杀气腾腾。
左翼方阵,旗帜略显驳杂,降卒比例更高,气氛明显有些躁动不安。右翼方阵,则是米志诚直属的先锋军,同样混编,但米志诚本人那如标枪般挺立的身影和背后的巨弓,无形中成为了一根定海神针。
米志诚的目光,如同冰冷的鹰隼,缓缓扫过自己麾下的右翼方阵。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降卒目光中的怀疑、恐惧,甚至隐藏的敌意。要在一个月内将这群乌合之众磨砺成一把能撕开裂州城防的尖刀,光靠军令和吴王的威名,远远不够!
他深吸一口气,那饱经风霜、棱角分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股铁血的味道在弥漫。他猛地向前踏出一步,这一步踏在点将台的边缘,仿佛踏在所有人的心坎上。他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极其有力地将背上那张巨大的铁胎弓解了下来。
黝黑冰冷的弓身,粗如小指的弓弦,在阳光下泛着死亡的光泽。整个校场瞬间安静下来,连呼啸的江风都仿佛凝滞。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张非人力可开的强弓死死攫住。
米志诚的动作沉稳如山。他左脚前踏成弓步,右臂肌肉在铁甲下贲张隆起,虬结如老树盘根!左手握弓弣,右手三指扣弦,腰背猛然发力,口中发出一声压抑如虎啸的低吼:
“开——!”
吱嘎…嘎嘎嘎…
令人牙酸的弓弦紧绷声刺破了寂静!那张巨大的铁胎弓,竟被他单臂一寸寸、稳定而无可阻挡地拉开了!弓臂弯曲如满月,粗弦紧绷欲裂!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感,如同实质的冲击波,席卷整个校场!
无论是广陵老兵还是杨吴降卒,无不倒吸一口冷气,眼中充满了骇然与敬畏!这就是“米一箭”的恐怖臂力!
弓开满月,米志诚的目光却未停留在弓上。他锐利如电的视线,猛地射向左翼方阵中一个角落!那里,几名降卒正趁着刚才的混乱,互相推搡,抢夺着什么,甚至有人试图偷偷溜出队列。
“扰乱军阵,目无军法!当诛!”米志诚的声音如同冰锥,不带一丝温度,却清晰地传入数万人耳中。
话音未落,他扣弦的手指骤然一松!
“嘣——!”
一声震人心魄的弓弦爆鸣!一道乌光撕裂空气,发出凄厉的尖啸!速度之快,肉眼根本无法捕捉其轨迹!
“噗嗤!”
“呃啊——!”
左翼方阵边缘,一个正伸手去抢同伴怀中半块干饼、脸上还带着贪婪狞笑的降卒,身体猛地一僵!一支粗长的雕翎狼牙箭,精准无比地贯穿了他的咽喉!
巨大的动能带着他的身体向后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地上,溅起一片尘土。鲜血瞬间从他颈后和口中汩汩涌出,染红了身下的土地。他双目圆瞪,脸上还凝固着那丝贪婪,却已气绝身亡!
整个校场,死一般的寂静!落针可闻!
唯有江风呼啸,和那具尸体旁,半块沾了血的干饼滚落的轻微声响。
米志诚缓缓收弓,动作依旧沉稳。他看也不看那具尸体,冰冷的目光扫过左翼方阵,扫过右翼方阵,扫过每一个士卒的脸庞,声音不高,却如同重锤,敲打在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
“看见了吗?此即军法!”
“吾乃先锋都指挥使米志诚!奉吴王令,执掌尔等生死!”
“吴王恩典,许尔等归义,赐尔等新生!此乃再造之恩!”
“然,军有军规,国有国法!有功者,赏!有过者,罚!乱军纪、违军令、怀二心者——杀无赦!”
“自今日起,一月为期!尔等只有两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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