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澜园,本是一派帝妃相得、琴瑟和鸣的宁静景象。镜澜池水光潋滟,倒映着天际流云与岸边初绽的新绿;观澜阁高峙北岸,飞檐斗拱在明媚却不炙热的春阳下,勾勒出沉稳而恢弘的剪影。
阁内,古琴淙淙,暗香浮动,大吴皇帝徐天暂卸朝政重负,闭目享受着徐氏姐妹徐婕妤与花蕊夫人精心营造的温柔乡。
徐婕妤的玉指力道恰到好处地揉按着他紧绷的肩颈,花蕊夫人的琴音如清泉流淌,涤荡着他心头的杀伐与算计。
然而,这宫廷之中的安宁,从来都如同镜澜池的水面,看似平静无波,实则水下暗流涌动,只需一颗不甘寂寞的石子投入,便能轻易打破表面的和谐,激起千层涟漪,显露其下的汹涌暗流。
这枚不甘寂寞的“石子”,此刻正在储秀殿的凝香馆内,焦躁得如同困兽。
花见羞,这位以其倾国之色被徐天私底下叹为“天下第一美人”的修容,此刻那张足以令百花失色的脸上,早已不见了平日的娇慵媚态与刻意维持的纯真,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嫉妒、不甘、焦虑与被冒犯的火焰,在她那双原本秋水潋滟的眸子里灼灼燃烧,几乎要喷薄而出。
她刚刚得到心腹宫女秋纹小心翼翼、几乎是贴着耳朵禀来的消息,陛下午后并未在宣政殿处理政务,而是摆驾去了御澜园,并且,召了玉簪阁那个徐婕妤和金钗阁那个花蕊夫人相伴!
“那两个老女人!”花见羞几乎是咬着后槽牙,从嫣红诱人的唇瓣间挤出这几个充满怨毒的字眼。
在她看来,徐氏姐妹虽确有几分风韵,但终究是亡国遗妇,是过了气的昨日黄花,年纪也明显长于她这正当韶华、容颜鼎盛的娇蕊,身上还带着洗不净的前朝晦气。
陛下竟在难得偷闲的时光里,舍她这朵娇艳欲滴的鲜花而就彼等残枝败柳,这无疑是对她魅力的最大否定,也是对她在这大吴后宫中独一无二地位的潜在威胁与挑衅。
一股强烈的危机感,如同冰冷的毒蛇,倏地缠绕上她的心头。
“娘娘,”一旁侍立的大宫女秋纹见她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心中叫苦不迭,连忙上前一步,屈膝低声劝慰,声音里带着十足的谨慎与惶恐,“陛下……陛下并未传召,您若贸然前去,只怕……只怕会扰了陛下的雅兴,惹得陛下不快。不如……不如等陛下回心转意,或是晚间奴婢再去打听打听,若是陛下……”
“你懂什么!”花见羞猛地打断她,柳眉倒竖,一双美目圆睁,凌厉的目光吓得秋纹浑身一颤,后面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陛下曾经亲口许诺过我,只要能怀上龙种并顺利生下,无论是皇子还是公主,就立刻晋封我为妃!四妃之位,何等尊荣?这说明什么?说明陛下心中最看重、最期待的人是我!” 她越说越觉得有理,胸中积郁的委屈与熊熊燃烧的妒火交织在一起,更是坚定了她必须要去“争”、要去“抢”的决心。“她们算什么?不过是陛下新鲜两日的玩物罢了,仗着几分旧日的身份和故作姿态的才情,就想绊住陛下的心?做梦!快!立刻伺候我沐浴更衣,上最精致、最鲜亮的妆容!我倒要去御澜园亲眼看看,她们凭什么能得陛下青眼!必要压压她们那不知好歹的气焰,让陛下知道,谁才是这后宫最值得怜爱、最配陪伴圣驾的人!”
秋纹见主子心意已决,且正在气头上,深知再劝下去非但无益,反而可能立刻招来一顿严厉的责罚,甚至波及自身,心中暗暗叫苦,感叹主子这般沉不住气,终究非是长久之福,却也不敢再多言半句,只得连忙转身,疾声招呼其他侍立的宫女:“快!快去准备香汤,要最新进的玫瑰露!取娘娘那套绯色金线绣百蝶穿花云纹的云锦宫装来!还有那套赤金嵌红宝石头面,一套都要!动作都快着点!”
凝香馆内顿时像被捅了的马蜂窝,一片忙乱。
宫女们小跑着穿梭,准备温汤,撒入名贵的玫瑰花瓣和提香凝神的香料;捧出那套华丽夺目、价值不菲的绯色宫装;打开首饰匣,取出那套平日里不常佩戴、过于张扬却也极尽华贵的赤金红宝石头面。
水汽氤氲,香料馥郁,几乎要盖过馆内原本清雅的熏香。花见羞将自己完全浸在洒满花瓣、温度恰到好处的香汤中,仿佛要将那无形的嫉恨与焦躁都彻底洗刷干净,只留下最极致、最纯粹的诱惑与美丽。
出浴后,宫女们用最柔软的细棉布为她细细擦拭全身,抹上精心调制的香脂,然后才一层层穿上那身极其挑人、却也极其耀眼的绯色宫装,更衬得她肌肤莹白胜雪,身段窈窕曼妙,艳光几乎要逼得人睁不开眼。
梳头太监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为她梳起时下最流行、也最显雍容华贵的惊鸿髻,插上那支分量十足的赤金点翠步摇,步摇下垂着三串细密的红宝石流苏,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流光溢彩;发髻正中央簪上那支嵌着硕大鸽血红宝石、周围以细碎金刚石点缀的金簪,熠熠生辉;眉心贴上用珍珠和金箔精心制作的花钿,耳垂缀着同套的红宝石耳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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