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细碎而规律,像是用指甲轻轻刮擦着粗糙的水泥地面。
萧然猛地从蜷缩的睡姿中惊醒,额角渗出的冷汗瞬间变得冰凉。
噩梦的残影还未散去,暴雨如注,刀光似雪,冷月心扑向他后背的瞬间,那种决绝与温热,在他脑海中反复重放,每一次都像一次真实的撞击。
【警告:宿主情绪波动剧烈,“安全感”存量下降至12%。应急护盾·仿品正在持续抽取情绪值作为能源,建议宿主保持心境平稳。】
小绿的声音在脑中低频闪动,带着机械的关切。
他下意识地翻了个身,手胡乱一抓,攥住了一块柔软微凉的布料。
那是冷月心披风的一角,在支离破碎的梦境里,这仿佛是唯一能让他不至沉沦的浮木。
然而,他并不知道,在他身侧不远处的阴影里,冷月心早已醒来。
她靠着残破的墙壁,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紧锁的眉头和微微颤抖的手指。
她的伤口在凌晨最冷的时分隐隐作痛,但远不及看到他这副模样时,心中泛起的那丝陌生的牵扯感来得清晰。
她沉默地注视了片刻,终是伸出没有受伤的手,轻轻将被他攥住的披风一角抽了出来。
动作很轻,怕惊醒他。
布料脱手后,她却并未收回,反而顺势将那张破旧的军用毛毯,往他那边又拉了半寸,盖住了他裸露在外的手腕。
天光,正一点点驱散桥洞里的深沉黑暗。
几声细弱的猫叫传来,天桥猫叔雄壮的身影出现在废墟的入口,嘴里叼着几株干枯的艾草,身后跟着三只摇摇晃晃的小猫,学着它的样子,也各自叼着一根。
它们将艾草堆在离两人不远不近的地方,像是在举行某种古老的仪式。
冷月心看着那只威风凛凛的橘猫,破天荒地低声开口,声音因一夜未语而有些沙哑:“你懂猫语?”
猫叔只是高傲地甩了甩尾巴,一纵身跃上一块较高的断墙,如哨兵般警惕地了望四周。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又模糊的身影出现在了桥头的石阶上。
是老吴。
他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环卫工服,手里提着一个半旧的竹篮。
他没有靠近,只是将竹篮轻轻放在石阶顶端,转身便走,整个过程没有一丝多余的动静,仿佛只是顺路丢一袋垃圾。
萧然揉着酸痛的眼睛坐起身,恰好看到老吴远去的背影,他再看向那个竹篮,不由得愣住了:“他怎么知道我们……”
话未说完,冷月心已经走了过去。
篮子里,一堆被捣碎的、散发着奇异清香的紫色茎状草药,几片厚实的陈年姜片,还有一个小小的玻璃瓶,里面装着半瓶看不出颜色的凉茶。
最下面,压着一张折叠得方方正正的黄纸。
冷月心展开黄纸,上面只有两个遒劲有力的大字:静养。
她拈起一点紫茎草的碎末,凑到鼻尖轻轻一嗅,眼神瞬间变得凝重:“这不是普通的草药……这是‘镇魂引’的辅材。他在帮我们压制‘铃音苔’的残留波动。”
萧然的心沉了下去。
那个看似疯癫的老头,究竟是什么人?
是敌是友,为何行事如此诡异?
两人间的沉默被一阵“咕噜”声打破。
萧然尴尬地摸了摸肚子,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从角落里翻出昨夜剩下的半包泡面,面饼已经有些碎了。
他举起面饼,冲冷月心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要不……再煮一次?”
冷月心抬眸看他,那双总是覆盖着冰霜的眸子里,竟破天荒地闪过一丝极淡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笑意:“没调料也吃?”
“有盐就行。”萧然晃了晃手里那个装着姜茶底的瓶子,“再说,昨天你把蛋花都给我了,今天这顿我请。”
冷-冰山-月心小姐难得地别过脸,似乎想掩饰什么,声音却依旧清冷:“那是我看你吃相太惨,不配拥有更多。”
话虽刻薄,她却已经接过了那个熏得漆黑的烧水壶,利落地起身去墙角接存下的雨水。
很快,小小的炭炉再次升起,水汽氤氲。
初升的日光穿过桥洞,被雾气染成一片柔和的金色,像一层温暖的薄纱,轻轻笼罩住这片破败的废墟,也笼罩住两个伤痕累累的幸存者。
他们并排坐在地上,分食着一碗只有些许姜茶味和盐味,连面饼都煮得有些烂的泡面。
没有对话,只有风吹过桥洞的呜咽声,和吸溜面条的声音。
风吹动冷月心散落在脸颊旁的发丝,偶尔会轻轻掠过萧然持着筷子的手背,带来一丝微痒的触感。
安静,却不尴尬。
吃到一半,冷月心忽然停住了筷子,她盯着汤碗里自己模糊的倒影,轻声说:“我梦到的,不是父亲。”
萧然的筷子一顿。
“‘铃音起,心门启’……”她复述着那句梦话,声音没有起伏,却让周围的空气都为之一凝,“那不是家里的暗号,是‘蜂巢’实验室里,用来唤醒休眠实验体的程序口令。我们……我们这些从刺客世家挑选出来的孩子,从小就被植入了各种虚假的记忆和情感模块,用来测试在极端情况下,‘情绪共振’的阈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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