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杏林春。
送走表面恭敬、内心早已翻江倒海的墨先生后,秦佳喻并未感到丝毫轻松。她深知,似墨先生这等人物,一时的妥协往往意味着更深的谋算。他需要时间消化这突如其来的警告,更需要权衡如何向他的西域主子解释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轻黛,”她唤来心腹,声音依旧平稳,“传信荆离,对墨先生及其核心人员的监视不能放松,尤其是他们与西域的联络渠道,要设法厘清。”
“是,小姐。”轻黛应道,随即略显担忧,“小姐,今日虽震慑住了墨先生,但此人掌管赤月盟,势力盘根错节,难保不会怀恨在心,日后还需更加谨慎。”
秦佳喻微微颔首,目光掠过窗外摇曳的竹影,语气淡然:“他若够聪明,便知此刻动我,等同于直接挑战云琮的底线,后果他承担不起。他眼下更紧迫的,是如何向西域解释合作受阻,以及……如何保住赤月盟在胤朝的基业。”她顿了顿,补充道,“让我们的人,近期也收敛些,非必要不与赤月盟的人接触。”
“奴婢明白。”
墨先生回到赤月盟在京城的隐秘据点,脸上的谦恭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鸷。他挥退左右,独自在密室中来回踱步,胸腔中充斥着被威胁、被看穿的怒火,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那位秦东家,年纪轻轻,眼神却那般锐利,话语更是字字诛心!她和越王,究竟掌握了多少?
与苍琰的合作,是西域瑞王亲自牵线,承诺的利益极大,若能成功,他赤月盟在西域的势力将更加稳固,且能将势力发展到苍国。可如今……胤朝这边态度强硬,越王云琮现在更是他绝对不能正面招惹的存在。通商文书是他们耗费无数心血才拿到手的钥匙,是赤月盟势力深入胤朝的命脉,还有那神秘的钢材……这条线绝不能有失!
权衡再三,利弊的天平终于倾斜。他不能为了一个尚未兑现的、远在苍国的承诺,而赌上赤月盟在胤朝多年的经营和未来的发展。他必须断尾求生!
他深吸一口气,坐到书案前,铺开信纸,斟酌着词句,开始给西域瑞王写密信。信中,他并未提及受到杏林春东家警告之事,只强调胤朝越王云琮似乎已察觉苍国异动,东境边防骤然收紧,对往来商队核查极其严格,此时若继续与苍琰大规模往来,风险极高,极易引火烧身,建议暂缓一切行动,待风头过去再议。同时,他也给苍琰去了一封措辞委婉但态度明确的信,以“胤朝监管突变,渠道受阻”为由,告知对方之前商议的物资支援,短期内无法送达。
做完这一切,墨先生仿佛虚脱般靠在椅背上。他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无论是西域瑞王还是苍琰,都不会轻易放弃。他必须尽快想出应对之策,或者……找到那位秦东家乃至越王的弱点。
东境,定安城。
云琮派出的影卫效率极高,不过两三日功夫,复制的证据已通过截然不同、毫无关联的渠道,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了五皇子苍玥母族首领的案头,以及苍珏所在的南部别院。
消息传回时,云琮正与沈巍于沙盘前推演局势。
“殿下,东西已送到。”影七低声禀报。
云琮目光未离沙盘上苍国的山川地貌,只淡淡应了一声。他修长的手指将一枚代表苍琰势力的红色旗帜从王都位置取下,随意置于一旁。“接下来,我们只需静观其变。沈国公,边境各部需提高警惕,进入战时戒备,谨防苍国内乱波及我朝,或有溃兵、流民冲击关隘。同时,严查西域方向潜入的细作。”
“末将已下令各关隘加强戒备,增派巡逻兵力。”沈巍沉声应道,看向云琮的目光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许。这位年轻的亲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轻描淡写间便搅动了邻国风云,将一场潜在的东西夹击之祸,化为了有利于胤朝的局面,这份手段,堪称绝妙。
一旁的沈梦溪听着父兄与越王的对话,心情复杂。她明白这是国家博弈,无可厚非,但想到苍国即将到来的血雨腥风,想到那个被迫走上台前、不得不与兄弟兵戈相向的苍珏,她心底总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滞闷。她强迫自己收敛心神,专注于整理各地送来的军情邸报。
就在这时,云琮收到了秦佳喻通过秘密渠道送来的另一封私信。他展开细看,冷峻的眉眼间先是掠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更深沉的赞赏与一丝了然的轻笑。秦佳喻的心思之缜密,触角之敏锐,再次超出了他的预料。她不仅完美处理了西域线的威胁,竟连东境这边的人心脉络也计算得如此精准。
信中,秦佳喻并未多言局势,只以平和的口吻写道:“……偶然听闻苍国三皇子苍珏殿下与沈小姐性情相投,在京时曾相谈甚欢。如今苍国境内动荡将起,兵戈之下,最苦的便是无辜百姓,难免伤病流离。我身为杏林春东家,不忍见死不救,愿尽绵薄之力。得知苍珏殿下如今掌控南部,握有边境通商之权,故冒昧想请沈小姐代为引荐,容杏林春之成药,能合法流通于苍国南部,平价售予百姓,以解燃眉之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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