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王府的管家福伯,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那座愁云惨淡的王府里,冲了出来。
他怀里,揣着太子殿下亲笔所书的名帖。那张薄薄的、价值连城的雪浪纸,此刻,却像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被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死死地捂在胸口,仿佛稍一松手,王府最后的一线生机,便会随风而逝。
马车在长街上疾驰,车轮碾过青石板,发出“咕噜咕噜”的、急促而慌乱的声响。福伯掀开车帘,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中……是前所未有的焦灼与茫然。
他不知道,那个传说中的神医灵素,究竟是何方神圣。
他更不知道,一个连太医院的院使都束手无策的“心病”,一个民间大夫,又能有什么回天之力。
可是,他别无选择。
太子殿下的话,言犹在耳。
“此人,性情古怪,规矩极大。就连本宫,也未必……能请得动她。”
“你且派人,拿着本宫的名帖,去试一试吧。”
“就说,是本宫为我这不成器的弟弟……求的一线生机。”
福伯知道,太子殿下这番话,看似是兄弟情深,实则是将凛王府……架在了火上。他将“求医”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便是要让全京城的人都看看,他顾怀瑜,是如何的仁厚孝悌,而他顾临渊,又是如何的……为情所困,不堪大用。
可即便知道这是阴谋,是陷阱,福伯也只能硬着头皮……往里跳。
因为他的王爷,真的……快要不行了。
马车,终于在西市的街口,停了下来。
福伯整理了一下自己略显凌乱的衣袍,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堆起了他此生,最谦卑,最恭敬的笑容,朝着那间,在喧闹的市井中,显得格外安静的“回春堂”快步走去。
彼时,正是午后。回春堂的门外,依旧排着一条长长的队伍。
与一月前不同的是,如今排队的这些人,非富即贵。他们的脸上,没有了初时的不耐与傲慢,只剩下……对神医的敬畏与耐心。
他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低声交谈着。而交谈的内容,无一例外,都与京城最近这两件,最大的新闻有关。
“听说了吗?凛王殿下,是真的疯了!昨夜,将整个书房,都砸了个稀巴烂!还哭喊着,是自己杀了前王妃呢!”一个穿着锦缎员外袍的富商,神秘兮兮地对身边的人说道。
“何止啊!”另一个作书生打扮的中年人,接口道,“我听我那在宫里当差的表兄说,此事,已经惊动了陛下!龙颜大怒,当场就砸了御赐的茶杯!今早,还特意宣了太子殿下入宫,商议此事呢!”
“啧啧,真是风水轮流转啊。想当初,凛王殿下是何等的,圣眷优渥,不可一世。如今,竟为了一个死了的女人……落到这般田地。”
“你们说,这事是不是真的跟前王妃的鬼魂有关?我可听说了,那回春堂的灵素神医,不仅医术通神,还会些……通灵的本事呢!”
“谁说不是呢!若非如此,她又怎能一眼就看出,承恩侯府那桩案子,是被人下了毒?”
众人议论纷纷,再看向那间小小的医馆时,眼神里除了敬畏,更多了一份,对未知力量的深深的恐惧。
福伯听着这些议论,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他挤过人群,走到了医馆门口,对着那个正懒洋洋地,靠在柜台上打着算盘的少年伙计,深深地鞠了一躬。
“这位小哥,”他的声音,谦卑到了极点,“老朽,是凛王府的管家,奉太子殿下之命,前来……为我家王爷……求医。”
阿木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身后,那几名,虽然穿着便服,却依旧掩不住一身精悍之气的王府侍卫,嘴角撇了撇。
“求医?”他将算盘,打得“啪啪”作响,头也不抬地道,“那就去后面排队。”
“这……”福伯的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小哥,可否行个方便?我家王爷他……他病情紧急,实在是……等不得了。而且老朽这里有太子殿下的名帖……”
他说着,便要从怀里,掏出那张名帖。
“别掏了。”阿木不耐烦地打断了他,“我们老板的规矩,就是规矩。别说你是拿着太子殿下的名帖,你就是今天……拿着玉皇大帝的圣旨来,到了我们这儿,也得老老实实地给我排队!”
他这番话,说得又冲又狂。
可不知为何,门外那些排队的病人,在听到之后,非但没有觉得他无礼,反而纷纷出言附和。
“就是!阿木小哥说得对!神医的规矩,不能破!”
“凛王府怎么了?凛王府就能不把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当人看吗?”
“老伯,您还是……老老实实地去后面排着吧。我们这些人,可都是从天没亮,就等在这儿了!”
福伯被众人抢白得,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他想发作,可一想到自家王爷如今的处境,和太子殿下的嘱咐,便只能将所有的火气,都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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