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王殿下……驾到——!”
那一声通报,像一道,自九天之外而来的惊雷,携着不容抗拒的、属于皇家的无上威严,狠狠地,劈进了安国公府的后花园。
瞬间,满园的喧嚣与算计,都仿佛被这道惊雷,劈得灰飞烟灭。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
那些原本还带着狰狞笑意,如狼似虎地扑向春桃的,四个膀大腰圆的婆子,像是被施了最恶毒的定身咒。她们的身体,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态,僵在了原地,蒲扇般的大手,距离春桃的衣袖,不过,咫尺之遥。可这咫尺,却成了,她们永远也无法跨越的天堑。她们脸上的横肉,还在不受控制地抽搐,眼中那不怀好意的凶光,早已被一种,源于本能的、极致的恐惧所取代。
满堂的贵妇小姐们,更是,如同受惊的鸟雀,在一瞬间的死寂之后,爆发出了一阵,压抑不住的,倒吸冷气的声音。她们纷纷,从座位上站起,整理着自己的裙摆,垂下眼帘,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精彩到了极点。有震惊,有骇然,有难以置信,更有,一丝,看好戏被当场抓包的心虚与惶恐。
主位之上,安国公夫人,那张因为愤怒而涨得通红的脸,在听到那声通报的瞬间,血色尽褪!她那保养得宜的脸上,只剩下一片,惨白如纸的惊恐,与无法理解的错愕。
凛王?
顾临渊?
他怎么会来?!
他怎么可能会来这里?!
他不是,因为那个死了的女人,疯了吗?不是,早已被陛下,下了禁足令,终日将自己囚禁在王府里,人不人,鬼不鬼了吗?!
他今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在所有人,那或惊,或惧,或疑的目光中。
一个高大,却又显得无比萧索的身影,一步步地从那月洞门外……走了进来。
他穿着一身,玄黑色的王爵常服。那衣服的料子,是上好的云锦,用金线绣着,低调而华丽的麒麟暗纹。可不知为何,这身本该是尊贵无比的服饰,穿在他的身上,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颓败与……悲凉。
他瘦了。
比上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时,还要瘦削。那张曾经被誉为“大周第一俊美”的脸庞,如今,棱角分明得有些过分。脸颊,微微凹陷,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干裂,起皮。下巴上,那来不及清理的青色胡茬,让他整个人,都显得无比的憔悴。
可最让人心惊的,是他的那双眼睛。
那双曾经锐利如鹰,睥睨天下,只一眼,便能让三军将士,为之胆寒的眼睛。
如今,却像两口早已干涸的古井。里面再没有了,半分光亮。只剩下一片,沉寂的望不见底的灰暗。那灰暗之中,又仿佛翻滚着,无边无际的压抑的痛苦,与足以将整个世界都焚烧殆尽的疯狂。
他的出现,让整个本应是暖意融融的秋日午后温度,都仿佛骤然降到了冰点。
空气,凝固了。
连风都仿佛,停止了吹动。
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他没有理会,任何人的行礼。
他没有看主位上,那个早已吓得,面无人色的安国公夫人。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在场的所有人,穿透了,这时空,径直落在了那个被众人围在中央,却依旧脊背挺直,不曾有半分弯折的女子身上。
——柳疏影。
——春桃。
他看着她。
看着她身上那件墨绿色的锦缎长裙。他记得,那个女,也有一件,一模一样的。她总是在处理王府庶务时穿着它。她说,这个颜色,耐脏,沉稳,方便做事。
他看着她头上那根,简单的羊脂白玉簪。他记得,那个女人,也有一根。那是他,在他们大婚前,唯一一次,去她的闺房,看到的她梳妆台上,最值钱的一件首饰。他当时,还曾在心里嘲笑过,丞相府的嫡女,竟是如此的寒酸。
他看着她那双,平静的,清澈的,不带丝毫惧色的眼睛。
那双眼睛,和她的……太像了。
像得让他一阵……心悸。
那一刻,他的眼前一阵恍惚。
他仿佛,看到的不是春桃。
而是那个,早已被他亲手推入深渊的……沈璃疏。
她就那样安静地站在那里,看着他。
眼神里没有了爱,也没有了恨。
只有一片,让他万箭穿心的淡漠。
他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攥住了。
痛得他,无法呼吸。
他想开口,想叫她的名字。
可他知道,他没有资格。
他只能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那股足以将他撕裂的滔天悔恨,死死地压回心底。
然后,他缓缓地收回了目光。
终于,转向了那个早已瘫软在主位之上,抖如筛糠的安国公夫人。
“安国公夫人,”他开口了。
声音沙哑得如同,两块生锈的铁片,在互相摩擦。难听而又刺耳。
“好大的……威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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