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医署,正厅。
空气,仿佛都被那无形的、来自九五之尊的威压,凝固成了琉璃。
皇帝,就那样,静静地坐在主位之上。他没有,释放任何,属于帝王的怒火,也没有展露任何可以被揣测的情绪。他只是用那双,仿佛能洞悉古今,看透人心的眼睛,平静地看着眼前这个白衣覆纱的女子。
他的问题很轻,很淡。
“那封,来自北境的密信,和那个叫巴图的蛮人,你打算如何处置?”
可这个问题,却比千军万马帝心为棋,山河为注还要沉重。
它,是一次试探。
试探她的忠诚,她的野心,她的底线。
她若说,交由陛下圣裁。那便是一个,循规蹈矩的聪明的臣子。她安全了。可同时,她也将自己好不容易才赢得的所有的主动权,都拱手相让。她将从一个执棋人变回一颗,随时可以被舍弃的棋子。
她若说要亲自处置,为国锄奸。那便是功高震主,是大不敬,更是将自己,那不该有的野心,赤裸裸地暴露在了这位最多疑的帝王面前。届时等待她的,将是雷霆之怒与万劫不复。
这是一个……死局。
一个皇帝为她精心准备的,温柔的……阳谋。
他,拉着她的手,与她并肩而行,给了她,天底下,最独一无二的恩宠。又在这看似最亲近的氛围里,问出了这最致命的问题。
这,便是帝王心术。
整个正厅,落针可闻。
所有在屏风后,偷听的官员与太监,都屏住了呼吸。
春桃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她的手心,早已被冷汗浸湿。
然而,作为事件中心的灵素,脸上依旧平静如水。
她抬起头,迎上那,如同深渊般的帝王之眸,平静地反问道:
“陛下,您觉得,该如何处置?”
她,竟将这个,足以决定她生死的问题,又原封不动地抛了回去!
皇帝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他看着眼前这个女子,看着她那双,清澈得不带一丝杂质,却又深邃得,仿佛能倒映出整个星空的眼睛,心中第一次生出了一丝真正的棋逢对手的……欣赏。
好一个,灵素。
好一个,滴水不漏。
“呵……”他轻笑一声,那笑声打破了满室的寂静。
他端起,手边的茶杯,轻轻地撇去浮沫。
“你是护国总司,是朕亲封的一品大员。此事由你在北境,一手查获。按我大周律例,你自然有……先行处置之权。”
他,没有接招。反而用一种,更冠冕堂皇的方式,将这把滚烫的沾满了剧毒的刀,又递回到了她的手上。
他要看看,她到底敢不敢接。
又准备,如何接。
灵素知道,今日再无任何,可以虚与委蛇的余地。
她缓缓地,站起身。
“陛下,”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又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在回答您的问题之前,民女想先为陛下……诊一次脉。”
诊脉?
在场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包括,皇帝自己。
他看着灵素,眼中是深深的不解与审视。
他想不通,这个女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准。”他缓缓地,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灵素,走到他的面前,蹲下身。
她没有,用丝帕隔着。
而是,伸出,两根,纤细的,白皙得如同上好羊脂玉的手指,轻轻地搭在了,那只掌控着整个帝国命运的苍老的手腕之上。
她的指尖,冰凉。
皇帝的心,却猛地一跳。
他能感觉到,一股极细微的,却又极其纯粹的冰凉的气息,正顺着她的指尖,缓缓地探入自己的经脉之中。
那感觉,很奇特。
不像是,在诊脉。
倒像是在被一双,最锐利的眼睛,从内到外,层层剖开,看得通通透透。
灵素闭着眼,神情……无比专注。
许久,她才缓缓地收回了手。
“陛下,”她抬起头,看着他,一字一顿地道,“您,病了。”
“而且,病得很重。”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心腹太监德全,更是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大胆妖女!竟敢在此,诅咒陛下!来人!快……”
“住口!”
皇帝,却厉声,呵斥道。
他死死地,盯着灵素,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一丝,真正的情绪波动。
是,震惊。
是,骇然。
更是一丝,被说中了心事的不易察觉的……恐慌。
“你,继续说。”他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
“是。”灵素,缓缓起身,她的声音,冷静而又充满了,一种不容置疑的……专业性。
“陛下,您自去年秋日以来,是否时常会感到,胸闷,气短,偶尔伴有心悸,盗汗?尤其是在处理政务,超过三个时辰之后?”
皇帝的瞳孔,猛地一缩。
“您是否,在夜间,尤其是子时与丑时之间,常因背部,两肩胛骨之间的一阵针刺般的剧痛,而突然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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