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座城的余烬还在冒烟,顾依然踏着焦土往前走,指尖缠绕的黑气未散,连天边的太阳都被染成暗红,像凝固的血。
她要去天元宗——那是她曾赌上半条神族血脉护过的地方,如今成了她复仇的终点。
废墟里的桃花庭院还剩半截廊柱,她刚站定,就听见细碎的笑声。转头望去,李星云正坐在残阶上,鬓角爬着霜白,怀里抱着个粉雕玉琢的孩童,孩子手里攥着半块青玉佩,玉上“渊”字磨得发亮。
苏月悦坐在一旁的石凳上,手里缝着件小衣裳,针脚比二十年前规整了许多。见她来,苏月悦脸色煞白,却还是往李星云身后缩了缩,声音发颤:“你……你别过来!”
孩子被母亲的语气吓了一跳,仰着小脸看顾依然,举着玉佩碎片奶声奶气地问:“漂亮姐姐,你认识爹爹吗?他说这玉片是很重要的人留下的……”
“重要的人?”顾依然笑了,笑声里裹着冰碴,猩红的眼底翻涌着黑气。她想起雨幕里李星云松开的手,想起他替苏月悦拭泪时的温柔,想起父亲的玉佩在他怀里失去灵光的模样——原来所谓“重要”,不过是他用来装点深情的摆设,如今还成了他与别人孩子的玩物。
李星云猛地将孩子护在身后,身体却抖得厉害:“依然,当年的事……”
“当年的事?”顾依然往前走了两步,黑气顺着脚踝缠上石阶,“当年你松开我的手时,怎么没想过今日?”她指尖一抬,黑气瞬间化作尖刃,直逼苏月悦。李星云想挡,却被另一股黑气掀飞,重重撞在廊柱上,呕出一口血。
他眼睁睁看着黑气穿透苏月悦的胸膛,她甚至没来得及再喊一声,就软倒在地。怀里的孩子吓得哭起来,伸手去抓苏月悦的衣角,顾依然的黑气却没停——那孩子的眉眼间,竟有几分李星云的影子,连哭时攥着玉佩的姿势,都像极了当年的自己。
“不要!”李星云爬起来扑过去,却只抱住孩子逐渐冰冷的身体。黑气已穿透孩子的后背,玉佩碎片“当啷”掉在地上,滚到顾依然脚边。
她低头看着那半块玉,突然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李星云疯了似的冲过来,剑刃直指她心口,眼里是毁天灭地的绝望:“顾依然!我杀了你!”
顾依然没躲,只是抬手握住剑刃,黑气顺着剑身蔓延,瞬间蚀穿了李星云的手掌。她凑近他耳边,声音轻得像叹息:“你看,连你的剑,都护不住你想护的人。”指尖黑气猛地刺入他的心口,李星云的身体僵住,最后一眼望过来,眼里竟没有恨,只有一片破碎的茫然。
三人的尸体倒在残阶上,孩子的小手还保持着抓玉佩的姿势。顾依然看着这一幕,体内的黑气突然剧烈翻涌——那是复仇的快意,可角落里又窜出一缕黯淡的金光,是她藏在神魂最深处的、连自己都唾弃的温情。
两团力量像失控的野马,在她经脉里冲撞、撕咬,最后“嘭”地炸开,漫天光点散落在天元宗的废墟里——一半是浓得化不开的黑,一半是燃尽似的金,像她刚亲手劈碎的过往。
光点落地时,一个小小的身影蹲在了血泊中央。
那是五岁的顾依然,软乎乎的双丫髻用褪色的红绳系着——那是母亲瑶光上神陨落前最后为她梳的样式;神袍换成了洗得发白的粗布裙,裙摆还沾着当年在凡间戏耍时蹭的泥。她睁着空洞的眼,没了戾气,也没了灵智,赤着的小脚踩在血水里,连指尖染了红都浑然不觉。
她怀里攥着片虚幻的玉佩碎影,轮廓与地上那半块分毫不差——那是她神魂里最后一点没被恨意啃噬的念想,是阿爹刻完玉佩时,揉着她头发说“阿然要永远护好它”的模样。
她慢慢站起来,顺着染血的石阶往下走,走进下一座城镇。穿灰布衫的农夫扛着锄头路过,她仰着小脸,声音细弱得像蚊子哼:“伯伯,你知道星云哥哥在哪里吗?还有阿爹……我找不到阿爹给我的玉佩了……”
农夫猛地脸色煞白,像见了鬼似的推开她,连锄头都扔了,跌跌撞撞地跑:“是她!是血眼神女的影子!快逃啊!那美人魔鬼又来索命了!”
小女孩踉跄着摔倒,手心擦在青石板上,划出三道鲜红的血痕,怀里的“玉佩碎影”也碎了。
她愣愣地爬起来,看着农夫逃跑的背影,又走向街角卖包子的小贩,重复着同样的问话:“叔叔,你见过星云哥哥吗?他说会帮我找玉佩的……”
小贩吓得浑身发抖,抓起滚烫的蒸笼就朝她砸过来:“别过来!你这灾星!三山城的人就是被你这张脸骗了再害死的!”滚烫的蒸汽烫得她胳膊发红,起了一片细密的水泡,她却没哭,只是睁着空洞的眼睛,指尖摸了摸发烫的胳膊。
穿绸缎的商人带着家丁冲过来,手里举着刀,眼里全是恐惧的疯狂:“杀了她!这就是血眼神女的根!杀了她就没灾祸了!”小女孩吓得往后躲,小手胡乱挥舞:“别碰我!星云哥哥会救我的……还有我的玉佩……”可家丁死死抓住她的手腕,疼得她小声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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