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国公府赏花宴上的风波,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远比沈清弦预想的更为迅速和广泛。不过两三日功夫,各种版本的流言便如同长了翅膀一般,飞遍了京城的每一个角落。
茶楼酒肆、后宅内院,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话题的核心,自然是从“宰相千金未婚生女”的香艳秘闻,悄然转向了那对“能窥破阴私、言语必中”的龙凤胎。王侍郎家二小姐的丑事被当众揭破,成了最有力的佐证。一时间,沈清弦和那两个孩子被蒙上了一层神秘乃至诡异的面纱。
有人说,那对孩儿是天上星宿下凡,带有宿慧神通;有人说,他们是妖孽转世,口含天宪,能断人吉凶;更有人将之前柳姨娘倒台之事也联系到一起,窃窃私语那翠珠下毒,怕也是被这“妖童”一语道破天机。流言越传越离奇,连带着众人看向相府的目光,都带上了几分敬畏与探究。
这些风声,自然也一丝不落地传进了松涛斋。
沈文渊端坐书案之后,听着管家沈福低声禀报着市井间的各种传闻,面色沉静如水,指节却无意识地在光滑的紫檀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他挥了挥手,沈福会意,躬身退了出去,书房内重归寂静。
“你怎么看?”沈文渊并未抬头,声音平淡地问道,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询问静立在一旁的幕僚,那位常年身着青衫、面容清癯的苏先生。
苏先生捻着颌下几缕稀疏的胡须,沉吟道:“东翁,流言虽不足全信,但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安国公府之事,细节清晰,不似编造。那女童……确有过人之处。如今市井皆传,此子有‘他心通’之能,或可窥人隐私。”
“他心通?”沈文渊嗤笑一声,抬起眼,目光锐利,“子不语怪力乱神。若真能窥心,为何不见她勘破柳氏阴谋全貌?只见其零碎片段?依我看,倒更像是一种……极其敏锐的洞察之力,于细微处见真章,或是对某些特定气息、痕迹有超乎常人的感知。” 他更倾向于这是一种罕见的天赋,而非神怪之事。毕竟,为相多年,他深知“妖孽”二字若坐实,对沈家将是灭顶之灾,必须引导向“天赋异禀”的方向。
苏先生点头:“东翁明鉴。然,无论原因为何,此子之能,已现端倪。如今京城目光皆聚焦于此,于相府而言,是福是祸,犹未可知。大小姐携其赴宴,看似被动卷入风波,实则……或有意借此彰显其‘价值’,亦未可知。” 他话中带话,暗示沈清弦或许并非全然被动。
沈文渊目光微闪,他何尝想不到这一层。这个女儿,心思之深,手段之稳,已远超他的预期。她带孩子们出门,恐怕不仅仅是为了破除流言,更是向外界,也是向他这个父亲,展示她手中掌握的这张意想不到的“牌”。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沈文渊缓缓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过刚易折。她现在,太显眼了。”
“东翁所虑极是。”苏先生道,“如今朝中局势微妙,大皇子与三皇子之争日趋明朗,各方势力盘根错节。大小姐与那对孩儿此事,恐已落入某些人眼中。若被有心人利用,或借此攻讦相府‘包藏妖孽’,或欲将这‘未卜先知’之能攫为己用……皆非幸事。”
沈文渊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断:“传我的话,从即日起,加派可靠人手,暗中护卫清韵轩及静心斋,凡进出之人,皆需仔细核查。府内若有妄议小主子者,重责逐出。对外……便说大小姐因前番受惊,需静养,闭门谢客。”
“是。”苏先生应下,又道,“那对孩儿……东翁打算如何安置?长期拘于静心斋,恐非长久之计。”
沈文渊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庭院中那株苍劲的古松,良久,才道:“且再看看。是璞玉还是祸根,尚需时间雕琢与验证。” 他需要更多证据,来判断这“未卜先知”的能力,究竟能到何种程度,又能否为他所用。
与此同时,清韵轩内却是一片宁静。
沈清弦正坐在窗下绣一架屏风,针线在她指尖灵活穿梭,勾勒出淡淡的远山轮廓。知书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回禀着外面愈演愈烈的流言。
“小姐,如今外头都说得神乎其神,说明月小姐是玉女下凡,惊澜少爷是金童转世呢!”知书语气中带着几分与有荣焉,又有些担忧,“也有些不好听的,说……说是妖异,还牵扯到柳姨娘那事……”
沈清弦手下动作未停,神色淡然:“嘴巴长在别人身上,由他们说去。只要父亲不信,这相府的天就塌不下来。” 她抬眼看了看知书,“吩咐下去,咱们院里的人,不许议论小主子的事,更不许与外院的人嚼舌根。违者,直接交给林嬷嬷处置。”
“是,小姐。”知书连忙应下。
这时,林嬷嬷从外面进来,脸色有些微妙,低声道:“小姐,方才老奴去静心斋送些新做的点心,明月小姐拉着老奴的手说,‘林婆婆,明天要下雨,您收衣服的时候要快快的,不然会被淋湿哦’。老奴抬头看天,这明明晴空万里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