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午后,阳光正好。沈清弦精心梳妆,选了一身藕荷色绣银线缠枝莲纹的襦裙,外罩月白轻纱披帛,发髻间只簪一支素雅的珍珠步摇,既不失相府千金的体面,又不过分招摇。她并未带太多随从,只让知书和林嬷嬷跟着,又特意吩咐人备好了一对乖巧安静的惊澜和明月。
永嘉郡主府坐落在京城西侧,毗邻皇家园林,府邸恢弘,朱门高耸。递了帖子,早有衣着光鲜的侍女含笑迎出,引着沈清弦一行人穿过层层叠嶂的亭台楼阁,往府内花园走去。
园中早已是衣香鬓影,笑语喧阗。今日这场“赏画小集”,规模并不算大,受邀的多是些与郡主交好、或是身份清贵的宗室女眷和世家千金。沈清弦的到来,依旧引起了一阵细微的骚动。众人的目光先是落在她身上,带着审视与好奇,随即又不约而同地被她身边那对粉雕玉琢的龙凤胎吸引。
“沈妹妹可算来了!”永嘉郡主亲自迎了上来。她年约三十许,穿着绛红色金线牡丹宫装,头戴赤金衔珠凤钗,雍容华贵,笑容爽朗,目光却不着痕迹地快速扫过惊澜和明月,带着一丝探究。“快请进,姐妹们都在水榭那边赏画呢,就等你了。”
“劳郡主久候,是清弦的不是。”沈清弦含笑行礼,态度不卑不亢。她示意惊澜和明月向郡主问好。两个孩子规规矩矩地行了礼,举止得体,并无半分怯场。
“哎呀,真是可人疼的孩子!”郡主笑着夸了一句,便亲热地挽起沈清弦的手臂,往水榭走去,边走边低声道,“妹妹近日受委屈了,那些个闲言碎语,莫要放在心上。今日请你来,一是散散心,二来,也是有些体己话想与你说说。”
沈清弦心知正题来了,面上却只作感激状:“多谢郡主关怀。”
水榭临湖而建,四面通透,凉风习习。当中摆着一张紫檀木大画案,上面铺陈着几幅卷轴,几位贵女正围在一旁品评。见郡主携沈清弦进来,众人纷纷起身见礼,气氛看似融洽,却总透着几分微妙的疏离与审视。
沈清弦一眼扫去,在场的有安国公府的三小姐李静瑶(她朝沈清弦微微颔首,目光友善),有吏部尚书之女苏婉晴(她悄悄眨了眨眼),还有几位不太相熟的郡君、县主。而坐在角落一位,穿着杏子黄缕金裙、神色略显倨傲的,则是户部侍郎的千金,王芷兰的堂姐,王静姝。自王芷兰赏花宴出丑后,王家姐妹对沈清弦自是没什么好脸色。
郡主热情地引着沈清弦赏画,多是些前朝名家的山水花鸟,意境悠远。众人也附和着品评,一时间倒也其乐融融。惊澜和明月被安置在水榭一角的矮榻上,自有侍女送上精巧的点心和牛乳,两人安静地吃着,并不打扰大人。
然而,这平静并未持续太久。
品画过半,侍女们奉上新茶。一位穿着宝蓝色锦袍、摇着折扇的年轻公子哥儿,在几位世家子弟的簇拥下,嬉笑着走近水榭。为首那人,正是安国公世子,李静瑶的兄长,李弘。他素来是个纨绔性子,喜好凑热闹,今日显然是闻风而来。
“给郡主请安!”李弘笑嘻嘻地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目光便肆无忌惮地落在了沈清弦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轻浮与好奇,“这位便是近日名动京华的沈大小姐吧?果然是天姿国色!啧啧,连这般年纪的……呃,儿女都如此伶俐,真是好福气啊!”
他这话语带双关,极尽嘲讽之能事,水榭内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李静瑶脸色涨红,暗恼兄长胡闹。永嘉郡主眉头微蹙,正欲开口圆场。
沈清弦却面色不变,只端起茶盏,轻轻拨弄着浮沫,连眼皮都未抬一下,仿佛没听见一般。
李弘见她不理,自觉没趣,又见众人神色各异,更是来了劲头,摇着扇子踱到画案前,装模作样地看了看画,忽然指着其中一幅墨竹图,高声笑道:“这画好!竹节挺拔,有风骨!不过嘛,比起真正的风骨,还是差了些意思。就比如……嘿嘿,某些人,平日里装得清高自许,结果呢?还不是……”
他话未说完,目光意有所指地瞟向沈清弦,其中的恶意不言而喻。
水榭内一片寂静,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向沈清弦。
就在这时,坐在角落矮榻上的明月,忽然抬起头,用那双纯净无邪的大眼睛看着李弘,小脸上满是天真和疑惑,用清脆的童音问道:“这位大哥哥,你袖子里藏的那张写了红字的小纸条,为什么不拿出来给大家看看呀?是昨天在‘百花楼’后院,那个穿绿衣服的姐姐偷偷塞给你的吗?她还说……让你别忘了答应她的翡翠镯子呢!”
“百花楼”是京城有名的销金窟,烟花之地!
明月的声音不大,却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个人耳边!
李弘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手中的折扇“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他猛地捂住自己的袖子,眼神惊恐万分,如同见了鬼一般,指着明月,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袖中确实藏着一张百花楼头牌催促他兑现承诺的纸条!此事隐秘至极,这小女孩如何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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