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四,清晨,帝都陆府门外。
寒风卷着细碎的雪沫,扑打在人的脸上,冰冷刺骨。数匹神骏的战马喷着白气,焦躁地踏着蹄子,马上的骑士们清一色玄色轻甲,外罩御寒斗篷,神情肃穆,静默无声,一股久经沙场的凛冽杀气弥漫开来,将周遭的寒意都驱散了几分。
陆北辰一身戎装,外罩玄狐大氅,身姿挺拔如松,立于阶前。他微微俯身,看着眼前两个裹得如同玉雪团子般的孩子。
惊澜仰着小脸,黑曜石般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父亲,小嘴紧抿着,伸出小手,紧紧抓住了陆北辰冰凉的指尖,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爹爹……黑色的鸟……从很高的地方……扔下……会发亮的东西……小心……” 这已是近日来,他第三次重复类似的呓语。
明月则眼圈红红,小嘴一扁,带着哭腔扑过来抱住陆北辰的腿:“爹爹不走……月儿怕……有坏鸟……”
陆北辰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撞了一下。他蹲下身,将女儿冰凉的小手包裹在自己温热粗糙的掌心,又揉了揉惊澜的头发,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和:“澜儿,月儿乖,爹爹是将军,军令如山,必须回边关去打坏人。你们在家,要听娘亲……和曾祖母、祖母的话。” 他顿了顿,目光复杂地看向站在孩子们身后、一身素雅衣裙、面色平静的沈清弦,“京城……若有任何风吹草动,澜儿若再‘看’到什么,务必立刻让韩青传讯于我。”
沈清弦迎上他的目光,清澈的眸子里是沉静的默契,她微微颔首:“少帅放心,清弦明白。边关苦寒,刀剑无眼,万望……保重。” 言语间,已有了几分未婚妻的关切。
陆北辰深深看了她一眼,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化作重重一抱拳:“京城……拜托了!” 说罢,他猛地转身,再不留恋,利落地翻身上马,玄色大氅在风中猎猎作响。他最后扫了一眼相府方向,一夹马腹,沉声喝道:“出发!”
骏马嘶鸣,蹄声如雷,一行人在弥漫的雪雾中,如离弦之箭,绝尘而去。风雪很快模糊了他们的背影,也掩盖了门前那双一直凝望的、带着忧惧的孩童目光。
沈清弦站在原地,直到再也看不见那一行黑点,才弯腰将还在抽噎的明月抱起,牵起沉默的惊澜,轻声道:“我们回去吧,爹爹会平安回来的。” 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她知道,真正的风雨,才刚刚开始。
腊月二十五,北境,黑水城。
朔风怒号,卷着鹅毛大雪,将天地间染成一片混沌的白。冰冷的空气吸进肺里,如同刀割。黑水城如同匍匐在雪原上的巨兽,城头那面残破的“陆”字帅旗,在狂风中剧烈抖动着,仿佛随时会被撕裂。
陆北辰一行人马不停蹄,日夜兼程,仅用一日一夜便抵达了边境要塞。他甚至来不及洗去满身风尘,便径直登上了黑水城高耸的城墙。玄甲上凝结的冰霜,在接触到城楼内微弱炭火时,化作细密的水珠滑落。
“少帅!” 心腹副将周毅早已得到消息,顶风冒雪迎了上来。他年约三旬,面容被边关风沙刻满了粗粝的痕迹,左边脸颊上一道寸许长的刀疤,更添几分悍勇。见到陆北辰,他眼中闪过由衷的喜悦与如释重负,“您可算回来了!这鬼天气,狄人这一个月也安静得反常,弟兄们心里都绷着一根弦!”
陆北辰拍了拍他结实的肩膀,目光如鹰隼般扫过风雪弥漫的城外:“越是安静,越不能松懈。巡防哨卡如何?尤其是西北鹰嘴崖一带。”
“按您之前的吩咐,加派了双岗暗哨,末将每日亲自巡查一遍。” 周毅神色凝重,“只是今日风雪太大,能见度极低,鹰嘴崖那边……半个时辰前刚派出一队精锐斥候前往接应换防,按例该有信号传回,至今却毫无音讯。”
陆北辰眉头微蹙,心中那根弦绷得更紧。惊澜的预警、异常的平静、失联的哨卡……种种迹象串联起来,一股强烈的不安感攫住了他。“走,去箭楼看看。” 他沉声道,率先向视野最开阔的西南角箭楼走去。周毅紧随其后。
就在陆北辰右脚刚踏下连接城墙与箭楼的最后一级覆满冰雪的石阶,脚底一滑的瞬间,异变陡生!
毫无征兆地,他心脏猛地一缩,一阵尖锐至极、仿佛被冰锥刺穿的剧痛骤然传来!与此同时,惊澜那双充满忧惧的黑眸和那句破碎的预言,如同惊雷般在脑海中炸响:“黑色的鸟……很高的地方……扔下……会发亮的东西……小心脸上有疤的叔叔……”
剧痛与预言瞬间重合!黑色的鸟(信使?猎隼?)!很高的地方(箭楼!)!会发亮的东西(弩箭!信号?)!脸上有疤的叔叔——周毅!
“不好!周毅小心!” 陆北辰脸色剧变,猛地回头,厉声大喝,同时身体本能地向侧后方急退!
“咻——!”
一支造型奇特、通体黝黑、唯有三棱箭镞在灰暗天光下闪烁着幽蓝寒光的弩箭,如同蛰伏已久的毒蛇,从城墙外某个被风雪和阴影完美掩盖的刁钻角度,悄无声息地电射而至!目标并非因预警而闪避的陆北辰,而是直指他身后半步、刚刚闻声转身、视线被陆北辰背影遮挡、毫无防备的副将周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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