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西班牙使馆】
西班牙特使胡安·德·索萨的态度好得多。
他不仅带来了马尼拉总督的亲笔信，还附了一份礼单：雪茄十箱、龙涎香五十斤、菲律宾珍珠三百颗——全是给“大齐皇帝及新诞皇子公主的贺礼”。
“尊敬的皇夫殿下，”胡安汉语流利，甚至带点闽南口音，“我国与贵国本无深仇，此次冲突纯属误会，是受了荷兰人的挑唆。马尼拉总督阁下已下令释放所有华工，共计五百二十三人，三日后即可乘船返回。”
王宴之翻看着礼单，不动声色：“特使先生，释放华工是好事。但去年被劫的三艘商船、被杀的十七名船员，这笔账怎么算？”
胡安早有准备：“赔偿！每名死者家属赔五百两，商船损失折银八万两。另外……”
他压低声音，“总督阁下愿意重签《马尼拉条约》，将关税从三十税一降到二十税一，并开放宿务、三宝颜两个新港口给贵国商船。”
条件很诱人。
但清漓昨夜和王宴之商议时，说过一句话：“西班牙人比荷兰人狡猾。他们今天服软，是因为南洋败了。若我们显出贪利之相，明天他们就会在其他地方找补回来。”
于是王宴之放下礼单，缓缓道：“关税可以降，港口可以开。但再加一条：西班牙舰船在大齐海域遇险时，可向就近港口求救，但需缴纳‘庇护航次费’，按吨位计，每吨一两白银。”
胡安愣住了。
这一条看似小事，实则狠辣——它意味着大齐获得了对西班牙船只的“准入管辖权”。
今天收的是庇护航次费，明天就能收检疫费、停泊费、引水费……
“这……这不合国际惯例……”
“从今年开始，这就是远东的惯例。”王宴之微笑，“特使先生可以慢慢考虑。对了，那五百多名华工，朝廷会派船去接。接到人之前，新条约不急。”
这是第二份最后通牒。
胡安擦着汗告辞。
【未时·葡萄牙人的野心】
葡萄牙特使曼努埃尔·平托是下午来的。
他没带礼单，带了一幅巨大的南洋地图，上面用红、蓝、绿三色标注了荷兰、西班牙、葡萄牙的势力范围。
而大齐的归义港、马尼拉、巴达维亚，被他用金粉圈了出来。
“尊敬的殿下，”曼努埃尔开门见山，“远东的乱局，根源在于利益分配不均。荷兰要香料，西班牙要白银，贵国要安全航道。既然如此，何不坐下来，划一片海，各取所需？”
他手指点在地图上：“以马来半岛为界，以北归贵国势力范围，荷兰、西班牙不得擅入；以南的香料群岛，由三国共管，利润按出资比例分配。如此，免动刀兵，共享太平。”
王宴之看着地图，笑了。
“平托先生，这个方案……葡萄牙出什么？”
“我国出果阿的深水港、通往波斯和阿拉伯的商路、以及……”曼努埃尔压低声音，“荷兰人在锡兰的布防图。”
好一招驱虎吞狼。
葡萄牙想借大齐之力，把荷兰赶出香料群岛，自己分一杯羹。
“很有意思。”王宴之点头，“但本国陛下有一个更好的构想。”
他示意侍从展开另一幅地图，这是清漓让工部赶制的“南洋贸易同盟示意图”。
图上，以大齐为核心，辐射出数十条航线，连接马尼拉、巴达维亚、果阿、广州、泉州……
“所有愿意遵守大齐海贸律法的国家，都可以加入这个同盟。”
王宴之解释，“同盟内关税互惠，航道共护，争端由同盟理事会仲裁。而理事会……设在广州。”
曼努埃尔脸色变了。
这哪是同盟，这是朝贡体系的翻版！
“殿下，这恐怕……”
“不急。”王宴之卷起地图，“平托先生可以慢慢考虑。对了，关于硝石采购价提高三成的提议，朝廷原则上同意。但希望贵国也能提高对大齐丝绸、瓷器的进口配额。”
谈生意，不谈政治。
曼努埃尔听懂了弦外之音：葡萄牙若在贸易上让步，大齐可以在政治上给些甜头，比如，不帮荷兰。
他躬身：“我会如实转告里斯本。”
【申时·养心殿决策】
三方特使都送走了。
王宴之回到养心殿时，清漓正靠着软榻批奏章。
两个孩子睡在旁边的摇篮里，启明打着小呼噜，昭华安静地啃自己的手指。
“谈得如何？”清漓头也不抬。
“荷兰服软，但需要时间讨价还价；西班牙想用蝇头小利蒙混过关；葡萄牙……”
王宴之坐下，“葡萄牙想让我们当刀，替他们抢香料群岛。”
清漓笑了：“他们倒精明。”
她放下朱笔，揉了揉手腕，产后体虚，写字久了手抖。
“你的意见呢？”
“荷兰的条件可以接受，但赔款要加码，首付三十万两。西班牙必须签新条约，庇护航次费那条不能删。至于葡萄牙……”
王宴之顿了顿，“可以吊着他们。提高硝石采购价我们占便宜，但同盟的事，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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