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明六年十一月,初雪落得比往年都早。
养心殿东暖阁的地龙烧得旺,司徒清漓裹着银狐裘坐在案前,手里捏着一份刚从天津送来的《万国博览会技术交换成果汇总报告》。
窗外的雪簌簌落下,将紫禁城的琉璃瓦染成一片素白,但她眉头却微微舒展,这份厚厚的报告里,藏着一个大国弯道超车的可能。
“陛下,岑大人和韦司长到了。”太监轻声禀报。
“让他们进来。”
门帘掀开,带进一阵寒气。岑子瑜怀里抱着金算盘,脸色比外面的雪还白;韦筱梦则提着一个硕大的帆布工具箱,工具箱上还沾着新鲜的油污,显然刚从作坊过来。
“坐。”司徒清漓指了指暖阁两侧的圈椅,自己先翻开报告第一页,“博览会结束三个月,朕想听听,那些换来的洋玩意儿,到底有没有变成真东西。”
岑子瑜的算盘先响了:“陛下容禀。此次博览会,我朝共达成技术交换协议四十七项,其中已初步完成转化并投入实用者,有九项。涉及经费……”
他飞快拨动算盘珠,“累计追加拨款十八万七千两,其中工部支十二万,皇业司支六万七。这还不算各衙门自行消化的人力、物料……”
“说成果。”司徒清漓打断他。
韦筱梦“腾”地站起来,眼睛亮得吓人:“陛下!成果太大了!就说第一项——瑞士的精密钟表技术!”
她打开工具箱,搬出一个半尺见方的黄铜机芯。
那机芯结构复杂得令人眼花缭乱,上百个齿轮层层嵌套,在烛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
“洋人的钟表为什么准?就靠这个!”韦筱梦用手指敲了敲机芯中央一个精巧的摆轮装置。
“他们用了一种特殊的合金发条,弹性均匀,再加上擒纵机构精度极高,走时误差一日不超过十秒。我们原来的电报机发报键,靠的是普通弹簧,按下去回弹力道不一致,发报员手法再熟,一分钟最快也只能发四十个字。”
她抓起机芯旁一个改造过的电报按键:“但把这个擒纵机构简化、微缩,装进电报键里——”
她“咔哒咔哒”按了几下,声音清脆均匀如雨打芭蕉,“现在训练有素的报务员,一分钟能稳定发六十字!误差率降了三成!”
司徒清漓接过那个改造键,在手里掂了掂:“电报局测试过了?”
“测了!”韦筱梦兴奋得脸颊泛红,“广州到京师的主干线,原本一份五百字密电,译发传输需要一刻钟。现在只要半刻钟!而且错码率从千分之五降到千分之二!岑大人可以作证,他刚拨了电报局升级专款……”
岑子瑜的算盘又响了,声音带着痛心:“是……拨了两万两,改造京师、天津、广州、昆明,苏州五个主要电报局的发报机。但陛下,这只是开始,全国二十二个电报节点都要陆续升级,初步估算还需八万两……”
“值。”司徒清漓放下电报键,“缅甸战报早到一刻钟,美洲密电少错一个字,这八万两就能在战场上换回八千条命。接着说。”
韦筱梦更来劲了,又从箱子里掏出一个长筒状物件:“第二项,德国耶拿的光学玻璃技术!”
那是一架望远镜,但比寻常的军用望远镜更精致,镜筒上还刻着细密的刻度。
“洋人给的是配方和研磨工艺。”韦筱梦将望远镜递给司徒清漓,“我们太学院的匠人折腾了两个月,摔碎了三炉玻璃,总算烧出了接近水平的镜片。您看,这架望远镜视场更宽,成像更清晰,边缘几乎不变形,最关键的是,我们可以控制镜片曲率了!”
她压低声音,像在说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司徒明雅那个疯丫头,看到这东西,三天没睡觉,画了一沓图纸……”
她从工具箱底层抽出一卷图纸展开,“陛下您看,这是她设计的‘望远镜式瞄准镜’。”
图纸上画着一支击发枪的改良型,枪管上方架着一个短小的筒状物,筒内有十字分划线。
“明雅测算过,装上这个,训练三个月的射手,能在两百步外击中人体大小的目标,命中率提高五成!”
韦筱梦眼睛发光,“她说要是配上她正在设计的后装线膛枪,四百步外取敌将首级都不是梦……”
“等等。”司徒清漓抬手,“后装线膛枪?图纸出来了?”
“还没完全,但关键障碍快解决了!”韦筱梦说到这个,整个人像要飞起来,“这就要说到第三项突破,也是最重要的突破,无缝钢管量产!”
她深吸一口气,从箱子里郑重捧出一截尺许长的钢筒。
那钢筒通体乌黑,表面光滑如镜,在烛光下泛着隐隐的金属幽光。
最奇特的是,筒身浑然一体,看不到任何接缝或锻打的痕迹。
司徒清漓的目光落在那截钢筒上,眸色瞬间凝重起来。
这截看似普通的钢筒,难道就是能撬动整个军工体系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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