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司徒清漓接过钢筒,入手沉甸甸的,触感冰凉。
“无缝钢管。”韦筱梦的声音因为激动有些发颤,“用新式的坩埚炼钢法,配合水力锻锤反复锻打,再经过穿孔、拉伸、热处理……二十七道工序,历时四个月,报废了三百多根,才做出这第一根合格品。”
她指着筒身:“陛下您摸,内壁光滑度比打磨过的玉管还好,公差不超过一根头发丝。这样的钢管做枪管,火药燃气泄露少,膛压稳定,射程能增加三成,寿命延长一倍,最关键的是,它能承受后装枪那种更高的膛压!”
司徒清漓抚摸着冰冷的钢管,忽然问:“开花弹的弹体,是不是也能用这个做?”
“能!太能了!”韦筱梦几乎要跳起来,“原来开花弹的铸铁弹体强度不均,废品率高,而且壁厚必须做得很厚以防炸膛,这样一来装药量就少。现在用无缝钢管做弹体,壁厚可以减薄两成,装药量增加三成,威力能提升五成!而且良品率从四成提高到七成,成本……”
她看了一眼岑子瑜,“岑大人,您算。”
岑子瑜面无表情地拨动算盘:“原铸铁开花弹单发成本十八两七钱。无缝钢管弹体,初期量产成本预计十二两五钱。若年产突破五千发,成本可压到十两以内。”
“降了三成还多。”司徒清漓轻轻放下钢管,“韦司长,你们团队立了大功。”
韦筱梦咧开嘴笑,但笑容很快又收起来:“陛下,但这无缝钢管生产线还没完全建成。现在一天只能拉出三根合格管,要量产,得建专门的工坊,添置更大的水锤、更精的钻孔机……这又要钱。”
她话音刚落,岑子瑜的算盘声骤然密集起来,像一场突如其来的冰雹。
“陛下!”岑子瑜站起身,脸更白了,“臣得把话说在前头。今年以来,军费已超预算四成,工部各项研发支出超六成,南洋水师维修、美洲增兵、恒河安抚……桩桩件件都要钱。国库现银只剩九十万两,而明年开春漕粮北运、各地官员俸禄、边疆军饷,这些都是雷打不动的开支。若再大规模投钱建新工坊,臣……臣这户部侍郎,真要做不下去了。”
暖阁里一时安静,只有地龙炭火噼啪作响。
司徒清漓沉默片刻,忽然问:“岑爱卿,你说无缝钢管开花弹成本能降到十两。那现在英军用的同威力开花弹,造价多少?”
岑子瑜一怔,迅速翻动袖中一个小本子:“根据南洋缴获的实物及情报司估算,英军现役三十二磅开花弹,单发成本约合我朝银十五两至十八两。”
“我们的枪呢?击发枪造价多少?英军的呢?”
“我朝制式击发枪,工部报价二十八两。英军褐贝斯燧发枪,造价约二十两,但其性能远不及我。”
“也就是说,若我们能量产无缝钢管开花弹和后装线膛枪,不仅在性能上碾压,在成本上也能碾压。”
司徒清漓手指轻叩桌面,“打仗打的是国力,国力归根结底是钱。我们用更少的钱造出更好的武器,这买卖亏吗?”
岑子瑜张了张嘴,算盘声停了。
“可前期投入……”
“前期投入大,是因为我们在建别人没有的东西。”
司徒清漓站起身,走到窗前。窗外雪越下越大,天地间白茫茫一片。
“英吉利为什么敢在缅甸、在美洲、在恒河四处伸手?因为他们先完成了工业革命,造出了蒸汽机、铁甲舰、线膛炮。我们现在追,每一步都要砸钱,但每一步砸下去,将来都能十倍百倍地赚回来。”
她转过身,目光扫过两人:“韦筱梦,无缝钢管工坊朕准了。给你三个月,建起第一条量产线,日产合格管不得低于二十根。需要多少钱,报详细预算。”
韦筱梦“啪”地立正:“臣领旨!保证……尽量不炸作坊!”
“岑子瑜,”司徒清漓又看向户部侍郎,“钱从朕的内帑先拨十万两。另外,你拟个章程:凡工部、皇业司重大技术突破,经实战验证确有成效者,研发团队可按节省军费或创造利润的一成领赏。无缝钢管这项,若真能把开花弹成本压到十两,按年产五千发算,一年省四万两,团队可分四千两。”
岑子瑜眼睛一亮——这法子好,既激励研发,又不用国库立刻掏大钱。他算盘一响:“陛下圣明!臣这就去拟细则!”
“还有,”司徒清漓坐回案后,翻开报告另一页,“这份里提到,博览会上换来的还有‘荷兰莱顿医学院解剖图谱’和‘法国战地外科器械样本’。太医院那边,有什么动静?”
韦筱梦和岑子瑜对视一眼。
“这个……臣不太清楚。”韦筱梦挠头,“但听说太医院院正周老太医,这几个月天天抱着洋人的解剖图不撒手,还从刑部大牢要了几具死囚尸体……”
话音未落,暖阁外传来太监急促的声音:“陛下!太医院院正周大人紧急求见,说是有要事禀报!”
“宣。”
门帘再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太医几乎是冲进来的,手里还抱着一个用白布包裹的方形物件。
他官帽歪了,朝服下摆沾着可疑的暗红色污渍,一进来就“噗通”跪地:“陛下!臣……臣有重大发现!”
司徒清漓示意他起身,目光落在那白布包裹的物件上。
周院正这副火急火燎的模样,难道太医院那边,也出了能改变战局的大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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