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明三年腊月,当京师迎来第一场真正的大雪时,南海的风却温暖如春。
恶魔岛——这个曾让大齐南洋水师付出惨重代价的堡垒,此刻正经历着前所未有的宁静。
三艘悬挂荷兰东印度公司旗帜的战舰缓缓驶离港湾,桅杆上的三色旗在热带海风中无力地垂着,像三条褪色的破布。
“提督,荷兰人最后一批驻军登船了。”
南洋水师旗舰“镇海”号的舰桥上,司徒清羽放下望远镜,轻轻呼出一口气。
他脸色仍有些苍白,左胸下的伤口在潮湿海风中隐隐作痛,但比起三个月前卧床不起的状态,已好了太多。
“他们倒是守约。”他身后,阿卓的声音传来。这位彝族女将如今也穿着正式的从三品武官服,只是腰间仍挂着那柄镶着赤玉的短刀。
“不是守约,是不得不守。”司徒清羽转身,看向身旁另一个身影,南洋总督府新任通译官,一个曾在巴达维亚住了十年的福建商人陈启年,“陈先生,荷兰舰队撤离后,他们留在巴达维亚的贸易代表怎么说?”
陈启年躬身道:“回提督,荷兰代表范德维尔私下透露,阿姆斯特丹总部的指令很明确:在远东,暂避大齐锋芒。他们的重心已转向非洲和美洲。恶魔岛这个前哨,既然守不住,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顺水人情……”司徒清羽轻哼一声,“用我们将士的血换来的‘人情’。”
他望向远去的荷兰战舰。那片五百里海域,按照战后条约划定的非军事区,此刻碧波万顷,只有几只海鸥在盘旋。
一年前,这里还炮火连天,开花弹掀起的巨浪能吞没整艘舢板。而现在,寂静得让人恍惚。
“提督,各邦使节的船到了。”传令兵跑来禀报。
司徒清羽精神一振:“按预定方案,引他们去新港。”
半个时辰后,恶魔岛东北二十里外的一处新建港湾。
这里原本只是个渔村,但三个月前,工部的匠人们在这里建起了码头、仓库、会馆,还有一座融合了中式飞檐与南洋凉亭风格的议事厅。
厅前广场上,五面旗帜并列飘扬:正中是大齐的金龙日月旗,两侧分别是暹罗的白象旗、占城的狮旗,以及马六甲苏丹国的新月星旗等。
“这就是‘南洋贸易同盟’的首次会议?”占城使节阮文忠走下船,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他是个三十来岁的精明商人,穿着丝绸长袍,手指上戴着三枚宝石戒指。
“看来是了。”印尼国使尚弘跟在他身后,语气温和,“大齐陛下在战前就提过这个构想,如今荷兰人退让,正是时机。”
暹罗使节披汶·颂堪则更关注那些新建的设施。
他走到码头边,蹲下摸了摸水泥浇筑的墩子:“这材料……和大齐在曼谷修电报局用的一样。听说叫‘水泥’,水浸不坏,比石头还结实。”
“各位使节,请入议事厅。”引导的齐军军官彬彬有礼地行礼。
议事厅内,长桌已布置妥当。司徒清羽作为大齐代表坐主位,阿卓列席旁听,陈启年担任通译。
各国使节按预先安排的次序落座。这是司徒清羽特意要求的细节:不按国力强弱,而按首字母音序。
于是座位顺序成了:印尼、马六甲、暹罗、占城等。
“感谢诸位远道而来。”司徒清羽开口,声音不大,但清晰有力,“今日之会,不为盟誓,不为歃血,只为商谈一件实实在在的事:如何让我们南洋诸邦的商船,能在这片海上平安往来,互通有无。”
他顿了顿,看向身旁的书记官:“先宣读《南洋贸易同盟章程》草案。”
章程不长,核心就三条:
一、同盟内各国商船,在彼此港口享最惠关税,比第三方低三成。
二、设立共同海巡队,由大齐提供主要舰船,各国按贸易额比例出资并派员,剿灭海盗,保障航道。
三、建立电报通讯网,各成员国主要港口设电报站,共享商情、天候、海盗动向。
“这三条,诸位可有异议?”司徒清羽问。
阮文忠第一个举手:“占城无异议。但第三条……电报站,我们的人不会用。”
“大齐会派技师教授,费用从共同海巡经费里出。”
司徒清羽早有准备,“半年内,保证每个港口有两名熟练报务员。”
披汶·颂堪沉吟道:“暹罗原则上同意。但共同海巡队……指挥权归谁?船归谁?若遇战事,又当如何?”
“日常巡逻指挥,按季度轮值,由各国将领担任。舰船产权归大齐,但维护费用同盟共担。若遇外敌——”
司徒清羽目光扫过众人,“章程第七款写明:视威胁性质,由同盟会议投票决定是否共同应对。一票否决制。”
这个设计很巧妙:既给了小国安全感(大齐不能单方面拖他们下水),又确保了大齐的主导权(真要打,大齐有一万种方法让“威胁性质”变得严重)。
印尼的尚弘和马六甲的苏丹代表穆萨都点头表示认可。四国使节低声用各自语言交流片刻,陆续表态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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