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工坊”如同一颗被投入静湖的石子,在特别行动组内部激起了层层推进的涟漪。陆凛展现出其作为行动指挥官的铁腕与高效,针对这家高端3D打印材料供应商的监控与调查以惊人的速度铺开。
便衣队员二十四小时轮班,伪装成客户、快递员乃至园区物业,将“精工坊”及其周边区域纳入严密掌控。技术部门同步切入,调取了“精工坊”近一年内的所有客户订单记录、监控录像以及员工信息。网侦方面则对“精工坊”的官网、客服系统乃至内部网络进行了渗透扫描,寻找任何可能与“钟表匠”或Corvus相关联的蛛丝马迹。
办公室里的白板被再次更新,左侧是Corvus/“钟表匠”日益丰满的心理与技术侧写,右侧则贴上了“精工坊”的平面图、员工照片以及一长串需要重点排查的客户名单。空气中弥漫着咖啡因、打印墨粉和一种无形的、绷紧的弦音。
陆凛像一头不知疲倦的头狼,穿梭在指挥部与各个侦查点之间。他审阅着每一份传回的报告,听着每一个队员的汇报,眼神锐利,决策果决。但他身上那股因Corvus挑衅而燃起的暴戾杀气,并未消散,而是转化为一种更加内敛、却也更令人心悸的冰冷专注。他的目光总会时不时地、如同校准坐标般,落回办公室那个靠窗的角落。
闻劭成了这场风暴中一个相对静止,却至关重要的风眼。他几乎没有离开过办公室,将自己完全沉浸在对那只机械乌鸦的“解剖”之中。物证科提供了最详细的三维扫描数据、材料成分分析报告以及每一个微小部件的微观图像。闻劭利用专业的工程软件和犯罪行为分析工具,试图从这冰冷造物的每一个细节中,解读其创造者的“签名”。
他注意到齿轮啮合的精度达到了微米级,远超普通爱好者水平,更像是受过严格专业训练或者拥有极高天赋的工程师作品。线路焊接点光滑均匀,透露出一种近乎偏执的完美主义。而最引人深思的,是机械乌鸦胸腔内一个极其隐蔽的、并非功能必需的微型刻印——一个由齿轮和羽毛交织而成的、复杂而精致的图案。
“看这里,”闻劭将刻印的高清图像放大到整个屏幕,招呼陆凛过来。他的声音因为连续工作而带着一丝沙哑,但眼神却亮得惊人,“这不是工业模具的产物,是手工雕刻的。风格独特,带着强烈的个人印记。这可能是他的标志,他的……‘艺术签名’。”
陆凛走到他身后,俯身看着屏幕上的图案。齿轮代表着机械与控制,羽毛则指向乌鸦,两者的交织,完美契合了“钟表匠”与Corvus的身份融合。这个发现,几乎坐实了两者为同一人。
“能找到这个图案的出处吗?”陆凛问,他的气息拂过闻劭的耳廓。自从那晚之后,这种近距离的接触变得自然而频繁,带着一种无需言明的亲密。
闻劭微微侧头,感受着那令人安心的灼热气息,指尖在键盘上敲击着:“我已经将这个图案输入了图形识别数据库,包括艺术品、纹身、品牌标识等各个领域进行交叉比对。同时,也发给了行为分析组的同事,看看是否有类似符号出现在其他未破获案件或极端主义社群中。”
他的冷静与条理,像清凉的泉水,悄然安抚着陆凛心底那头因担忧而躁动不安的狼。陆凛“嗯”了一声,目光从屏幕移开,落在闻劭略显苍白的脸上,眉头不易察觉地蹙起。
“你脸色不好。”他的陈述带着陆凛式的直接,“去里面躺一会儿。”他指的是隔壁那间临时休息室。
闻劭摇了摇头,目光依旧锁定在屏幕上:“就差一点,我感觉快要抓住什么了……”
“这是命令。”陆凛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他不再商量,直接伸手,按住了闻劭操作鼠标的手。
他的手心滚烫,带着常年握枪留下的薄茧,完全覆盖住闻劭微凉的手背。那温度,那触感,带着一种强势的、不容拒绝的关切。
闻劭动作一顿,抬起头,对上陆凛深邃的目光。那里面没有了之前的暴怒,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混合着担忧与坚决的守护之意。他知道,陆凛的固执在某些方面远超自己,尤其是在关乎他身体的事情上。
“……半小时。”闻劭妥协了,声音低了几分。
“一小时。”陆凛讨价还价,语气没有丝毫让步的余地。他顺势将闻劭从椅子上拉起来,几乎是半推着将他送往休息室。
这一次,闻劭没有抗拒。身体的疲惫确实已经到了临界点,而陆凛那不容置疑的强势,在此刻反而成了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他任由陆凛将他按在休息室的床上,扯过被子盖好。
“闭眼。”陆凛站在床边,像座山一样,投下令人安心的阴影。
闻劭看着他,看着他眼底那抹不容错辨的赤诚,忽然轻声开口:“陆凛,你不用……”
“闭嘴,睡觉。”陆凛打断他,语气粗鲁,动作却带着别扭的温柔,替他掖了掖被角,“外面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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