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盘中关于闻劭过往隐私的发现,像一颗毒种,在看似坚固的壁垒上悄无声息地埋下了一道细微的裂痕。这裂痕并非存在于陆凛与闻劭之间——他们的信任在一次次生死与共中早已淬炼得坚不可摧——而是存在于专案组内部,存在于那看似铁板一块的保密体系中。
能够如此精准地获取并关注闻劭多年前、远在国外的学术手稿以及被封存的青少年隐私记录,这绝非仅凭高超的网络技术就能做到。这意味着,“导师”或其组织的信息触手,可能比他们想象的伸得更长,甚至……可能触及到了内部。
这个推测如同一盆冰水,浇在了专案组每一个核心成员的心头。怀疑的空气开始无声地弥漫。陈局亲自下令,在严格控制知情范围的前提下,启动最高级别的内部保密审查,重点排查所有接触过“法官”案、赵明案、尤其是近期接触过U盘数据及闻劭背景资料的人员。
陆凛成为了这场内部风暴的中心。一方面,他需要配合审查,理清内部可能存在的漏洞;另一方面,他必须确保调查工作的继续推进,同时,他将闻劭的保护级别提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几乎到了形影不离的地步。闻劭的办公地点被再次转移至一个连大部分组员都不知道的绝对安全屋,所有对外通讯受到严密监控,饮食起居均由陆凛亲自过手。
这种近乎囚禁的保护,并未引起闻劭的反感。他理解陆凛的担忧,也清楚“导师”那番举动所带来的潜在危险。他安静地待在安全屋内,继续着他的研究工作,试图从“涅盘计划”的庞杂信息中,找到那个隐藏在内部的幽灵,或者,“导师”下一个可能的行动轨迹。
然而,平静的水面下暗流汹涌。几天后,内部审查有了一个令人心惊肉跳的发现——技侦部门一名负责数据清洗和初步分类的年轻工程师,名叫李振,在他的个人工作日志(非联网)中,被发现多次异常调阅并长时间停留在闻劭那个加密子集的访问记录上,时间点远在U盘被破解、该子集被列为最高机密之前。而他的网络活动记录也显示,他曾在非工作时间,使用经过伪装的IP,访问过几个与“导师”早期活动存在微弱关联的境外学术资源站。
李振立刻被秘密控制,进行隔离审查。面对讯问,他起初辩称是出于“学术好奇”,想研究一下闻劭顾问的早期思路。但他的说辞漏洞百出,情绪紧张,并且在强大的心理攻势下,最终崩溃,承认有人通过匿名的海外加密邮件与他联系,许诺重金,要求他“留意并复制”所有与闻劭顾问相关的、非公开的研究资料和个人信息。他与对方的联系是单向的,只知道对方自称“收藏家”,对其真实身份一无所知。
“收藏家”……这个代号,与“导师”的风格何其相似!
内部真的出现了问题!虽然李振的层级不高,接触不到最核心的机密,但他就像蚁穴上的第一个小孔,证明了敌人渗透的可能。
这个消息被严格封锁在最小范围内。陆凛在得知结果后,一个人在安全屋的隔离房间里静坐了整整一个小时。他面前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尼古丁味道。他不是在怀疑自己的队员,而是在愤怒,在自责。愤怒于“导师”无孔不入的侵蚀,自责于自己未能更早地发现并防范。
当他走出房间时,脸上已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有一种沉淀下来的、更加冰冷的决绝。他来到闻劭所在的主控间,闻劭正对着屏幕上“涅盘计划”中一段关于“群体意识引导模型”的论述凝神思索。
“有结果了?”闻劭听到脚步声,头也不回地问,声音平静。
“嗯。一只被利用的小虫子,已经按住了。”陆凛走到他身边,声音有些沙哑,“但通道可能不止这一条。”
闻劭终于转过头,看向陆凛。他看到了他眼底未散的红血丝,闻到了他身上浓重的烟味,也感受到了他那份深藏在冷静下的、汹涌的怒意与疲惫。
“他在向我们示威。”闻劭轻声说,“也在测试我们的反应。李振暴露了,他可能会暂时沉寂,也可能会启用更深的棋子,或者……加快他计划的步伐。”
他的目光重新回到屏幕上,定格在“涅盘计划”中提到的一个关键概念——“临界质量”:当被“引导”的个体数量和行为影响力达到某个阈值时,将引发社会层面的“意识相变”,即大规模的、非理性的群体行为浪潮。
“U盘里的资料,关于‘里程碑事件’的规划,只到陈静医生为止。但‘涅盘计划’绝不会就此停止。”闻劭的指尖在桌上轻轻敲击着,这是他深度思考时的习惯,“‘导师’需要新的、更具影响力的‘验证场’。而内部出现的裂痕,可能会让他觉得有机可乘,或者……促使他提前发动。”
陆凛的眼神锐利起来:“你认为他的下一个目标是什么?”
“不确定。但‘涅盘计划’的核心是引导群体意识。单个的、针对个人的袭击,影响力有限。他需要的是一个能引爆更大范围情绪,制造社会撕裂和恐慌的事件。”闻劭沉吟道,“可能是利用敏感的公共议题,制造极端对立;可能是针对关键基础设施的象征性攻击;也可能是……利用我们内部的这次风波,制造猜疑和混乱,从内部瓦解我们的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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