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同扑火的飞蛾,用尽最后的力气,冲向那道裂缝,不顾一切地从那扭曲的金属豁口中钻了出去!
身体重新沐浴在车间稳定的白光下,他重重摔倒在地,剧烈地咳嗽着,贪婪地呼吸着虽然充满油污、却不再有那仓库里诡异腥味的空气。
他逃出来了?
他抬起头。
然后,血液瞬间冰冷。
车间里,一切如常。流水线在无数手套的维持下,以那种稳定的、高效率的恐怖状态运行着。元件流动,机器嗡鸣。
但是。
所有的声音,在这一刻,消失了。
不,不是消失。是……静止。
传送带停止了滚动。机器停止了嗡鸣。那成千上万只忙碌的手套,保持着前一瞬间的动作,全部定格在了原地——抓取元件的,安装的,质检的,搬运的……如同按下了暂停键。
整个车间,陷入了一片绝对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寂。
只有那稳定的白光,依旧无情地照耀着这片凝固的、由钢铁和棉线构成的诡异世界。
李默趴在地上,僵硬地转动脖颈。
他看到,不远处,那只墨蓝色的手套,不知何时已经转了过来。它没有“看”仓库的方向,而是……正对着他。
那缠绕着金属丝的腕口,微微偏侧了一个角度。
像是在……聆听。
或者说,在接收着什么。
然后,在李默绝望的注视下,那只墨蓝色手套,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它的“手”。
磨薄的(或者说,模拟出磨薄质感的)指尖,不再指向任何机器或流水线。
而是精准地,跨越整个车间的距离,隔空,点向了瘫倒在地、刚刚死里逃生的——
李默。
一个新的,冰冷的,不容置疑的指令,如同最终的通牒,直接在他一片空白的大脑中炸响:
【错误协议启动】
【清除异常节点】
那根隔空点来的“手指”,磨薄,带着墨蓝色的幽光,没有实质,却比任何枪口都更具威胁。【清除异常节点】——冰冷的指令不是声音,是直接浇筑在意识里的铁水,烫得他灵魂都在抽搐。
逃!
这个念头不再是火星,而是引爆了整个炸药库。李默从地上一跃而起,左腕的剧痛和全身的酸软被求生的肾上腺素强行压下。他不再看那只墨蓝色手套,不再看那片死寂凝固的车间,目光死死锁定在几十米外——那扇他进来时推开的、通往厂区道路的双开铁门!
跑!跑出去!
他像一头被刺伤的野兽,爆发出全部的力量,沿着来时的路,发足狂奔!
鞋底踏在布满油污的地面上,发出“啪嗒、啪嗒”混乱而急促的声响,在这绝对的死寂中,如同擂响的战鼓,宣告着反抗。
就在他迈出第一步的瞬间——
“唰啦——!”
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布料摩擦声,如同潮水般在他身后响起!
那成千上万只定格的手套,在同一时刻“活”了过来!它们齐刷刷地放弃了之前的工作姿态,腕口转向,全部“盯”向了狂奔的李默!
没有咆哮,没有追赶的脚步声。只有一种更恐怖的、整齐划一的“转向”动作本身。
紧接着,离他最近的几十只手套,如同被投石机抛出,猛地从传送带、从机器顶端、从地面弹射而起,化作一道道灰色的箭矢,带着凌厉的破空声,直扑他的后背!
李默甚至能感觉到背后袭来的冷风!他不敢回头,只能凭借本能,猛地向旁边一扑!
“噗!噗!噗!”
几只手套擦着他的头皮和肩膀掠过,指尖划过空气,带起尖锐的哨音。另外几只则直接撞在他刚才位置的地面上,或是旁边的机器外壳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甚至能在金属表面留下浅浅的白痕!它们的力量远超想象!
他在地上狼狈地翻滚,躲开又一轮凌空的扑击,手脚并用地爬起来继续狂奔!更多的灰色“箭矢”从四面八方射来,封锁着他前进的路线!他像一只在暴风雨中挣扎的飞虫,轨迹变得歪歪扭扭,全靠运气和瞬间反应躲避着这密集的、无声的狙击。
车间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充满恶意的捕蝇草,而他就是那只被困在中心的虫子。
距离铁门还有不到二十米!
他能看到门外厂区道路那灰蒙蒙的天光!
希望就在眼前!
然而,就在他再次躲开一波扑击,身体因为惯性前冲,视线扫过侧前方时,他的心脏猛地一沉,几乎停止跳动。
流水线旁边,那几台负责搬运重物的、如同巨人手臂般的机械吊臂,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抬了起来!它们那巨大的、冰冷的金属钩爪,原本悬挂着元件箱,此刻却缓缓调整着角度,锁定了他的方向!
手套无法远程拦截,就动用更强大的物理手段!
一只机械吊臂的钩爪猛地松开抓着的空箱子,带着沉闷的风声,如同拍苍蝇一般,横向朝着李默扫来!覆盖范围极大,几乎封死了他左右闪避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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