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镠与董昌,同样是在经营私盐,可是两人却走出了截然不同的道路,先说董昌:
他采取的是“寄生官仓,精准收割”模式,董昌充分利用了自己在杭州、余杭、临安等地盘根错节的势力(家族、乡党、收编的武力),其核心手段是将私盐直接“调换”或“掺入”官仓体系。同一家盐铺,悬挂官盐、私盐两块牌子,根据顾客身份进行精准销售。遇到显贵富户或者是有背景的, 就售卖官盐。这种盐价格较高,但品质、来源“合法”,满足其身份需求和避免麻烦,收入则是走的官府的“明账”,董昌可能就无法获利。但是当遇到贫民或者本地小盐贩(“盐头”)的时候,他弄的这第二套牌子就派上用场了,卖给他们的就是私盐。这个群里要么手头紧,要么想倒买倒卖获利,这样价格低于官盐(但未必远低于,因有垄断性)的私盐就是自己的最佳选择,可能会担些风险,但是但胜在“方便”和“实惠”。只要卖出去了就是纯利,全都会落入董昌口袋进行二次分配。
董昌的优势在于:直接利用现成的官盐销售网络和仓储物流,省去了自建庞大分销体系的成本和风险。将私盐“洗白”在官盐体系中,极大地降低了被查获的风险。官盐铺点本身就是最稳定、覆盖最广的销售终端,能触达所有阶层客户。
能够通过价格歧视(对富人卖高价官盐,对穷人卖稍低价但仍是暴利的私盐),实现了对不同消费能力群体的利润榨取最大化。对董昌本人来说,自己的核心武力(泼皮、亲随、亡命徒)无需承担繁琐的销售和物流,主要精力用于情报收集(监控市场、打击竞争者)和暴力维稳(清除异己、保护地盘),效率极高。
当然凡事都有两面性,有好的一面也有坏的一面:寄生官盐普售卖的模式核心在于能控制或深度腐蚀地方盐政官员(仓吏、盐铺管事等),要知道奸胥猾吏可不是说说的,要是钱没使够搞事,绝对不是董昌这种外行人能够看得出来的。还有就是上层权力更迭(如新节度使严查)或内部出现叛徒,都会导致整个体系崩塌。并且将鸡蛋放在“官仓”这一个篮子里,一旦某个环节出事(如盐铺被查、调包被发现),容易引发连锁反应。极强的垄断性,挤压了其他中小盐贩和盐枭的生存空间,势必会招致强烈敌视和反抗。还有一条,客户购买的是“官盐”或“某盐铺的盐”,而非“董昌的盐”,用现代的话说就是品牌模糊,缺乏直接的用户粘性和品牌忠诚度。一旦有更便宜或更方便的渠道(别的盐枭以更低价卖盐),客户容易流失。
再来说说钱镠的售盐模式,这种总结起来叫“扎根基层,织网渗透”模式,通过自建网络,深耕末端,进行利益绑定,从最底层的乡村开始,建立属于自己的、毛细血管般的分销网络。目标明确,就是被官盐高价(加上层层盘剥)压得喘不过气的广大乡村贫民。通过发展“盐头”(村级代理人): 在每个村庄物色可靠(或通过利益绑定)的代理人。这些代理人熟悉本地情况,有人脉基础。 初期采用大量赊销策略,降低村级代理人的启动门槛和风险,快速铺开网络,抢占市场份额。因为是直接供给村级代理人,砍掉了中间环节(如官仓、盐铺的层层盘剥),理论上能给出更具竞争力的价格,同时保障了代理人的利润空间。
优势就是:一是不依附于腐败的官僚体系,自身抗风险能力强。网络节点(各村盐头)分散,一处受损不易波及全局。因为官盐体系主要覆盖城镇,农村的贫民需要食盐主要得进入城镇购买,而且价格高崎,钱镠的网络则是深入官商力量薄弱的广大乡村腹地,占据了市场空白。二是直接与终端客户(村民)或一线代理人(盐头)打交道,容易建立“钱氏盐”的口碑和用户习惯。通过赊销、相对低价和直接利益分配(如给盐头的分成),能培养较强的客户和代理人忠诚度。三是遍布乡村的代理人是天然的“耳目”,能快速反馈市场信息(需求、价格、竞争)和潜在威胁(如土匪动向)。这张深入基层的网络,不仅是销售渠道,未来更可能成为钱镠汲取兵源、粮秣、情报乃至建立地方治理体系的根基,是其“远大目标”的真正起点。
同样的,万事万物都有两面性,钱镠的销售模式也有其很大的局限性:一是前期投入巨大,见效慢: 需要投入大量人力、物力(运输成本高)、时间成本去建立、维护和扩展网络。赊销模式导致资金回笼慢,现金流压力巨大。二是依赖人挑肩扛或少量畜力进行点对点、小批量的乡村配送,相比董昌利用官仓的集中仓储和大宗运输,成本更高,效率更低。 同时管理成百上千分散的、文化水平不高的村级代理人,确保其忠诚、不贪污、有效执行,是巨大的挑战。三是网络末端直接暴露在乡村的治安风险下(如土匪抢劫、地痞骚扰),需要强大的武力护卫和快速反应能力。在拓展过程中,必然遭遇原有地方豪强、地头蛇、以及盐枭的阻挠和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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