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府里,夜已经深了。
瓜尔佳氏一个人坐在黑漆漆的房间里,没点灯,也没叫丫鬟。窗子外头有点月光,冷冷地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方惨白。
那个小太监已经两天没信了。她知道,凶多吉少。
四哥的性子......他会怎么处置自己呢?是直接发作,还是隐而不发?是把她交给胤禑处置,还是私下里了结?
那天在园子里,她就看出来了。四哥对青禾,绝对存了不一般的心思。他说到那丫头时候的眼神,说话的语气,还有下意识的维护,都瞒不过女人的眼睛。别说她了,恐怕当时在场的四嫂也略知一二。
胤禑对她越来越冷淡,青禾却一步一步爬到了这里,她越想,心里越郁结。
正巧,去更衣的时候,她听见假山后头好像有个小太监在哭。她留了心,回头就让嫲嫲去打听。原来是个家里老娘病了,急需银子的。她便存了心思拉拢,一步一步,走到现在这个地步。
胤禑最近对她连最起码的尊重都没了。前儿用膳时,他还阴阳怪气地说:“当初要不是你求情,让青禾去怀柔庄子,她现在还好生在府里伺候着,哪会被四哥安排到园子里,开什么药铺。”
他说这话时,甚至没看她一眼。
瓜尔佳氏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是妒忌吗?还是心如死灰,想拉个人一起死?
生了孩子之后,她的身子全毁了。因为胖了太多,满肚子的妊娠纹,肚皮被撑大了之后没办法回到最初的状态,一层叠一层,像老树皮一样。腰身已经粗得完全穿不上从前的衣裳了,脸也浮肿,整个人和刚进府时判若两人。
而青禾呢?因为自己当初一次抬举,竟越过越好了。上次见她,那丫头整张脸脸白嫩得像珍珠一般,身量纤纤,走在阳光里整个人都在发光。
以前在府里时,竟没发现她有这般好容光。
是啊,青禾是救了她。拼着自己脸上留疤,把她从鬼门关拉回来。那又如何?她自己都不想活了,救下的这条命,又有什么意思。
在黑暗里坐得久了,瓜尔佳氏觉得有些晕眩。她闭了闭眼睛,泪水从紧闭的眼角流下来,热热的,划过冰凉的脸颊。
外头传来更鼓声。三更了。
圆明园,书房。
胤禛坐在书案后听高福回话。烛火跳动着,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是十五福晋瓜尔佳氏。”高福声音压得很低,“那小太监招了,说是腊月里福晋身边的嫲嫲找上他,给了二百两银子,让把青禾姑娘推进湖里。刀也是福晋给的,嘱咐说万一没淹死,就补一刀。”
胤禛听完,半晌没说话。
他原以为是年氏。年氏性子骄纵,又对青禾有敌意,做出这种事不奇怪。他甚至还发愁怎么处置:年羹尧在西北正得用,动年氏得掂量掂量。
没想到......竟是十五府上的?
“手伸得够长,”胤禛终于开口,“都伸到园子里来了。”
高福垂着头,不敢接话。
“窥一斑而知全豹,”胤禛站起身,走到窗前,“看来园子里的人,得好好整顿整顿了。”窗户开着一条缝,冷风灌进来,吹得烛火乱晃。外头积雪映着月光,白茫茫一片。
“可青禾不是因为救了十五福晋,才得了恩典出府的么?”胤禛转过身,眉头微皱,“为此她的脸上还落了疤,至今都没好全。十五府上的这样下死手是为哪般?”
高福小心道:“奴才也问了那小太监,他说......福晋身边的嫲嫲偷偷提过一句,说是福晋产后身子坏了,心里郁结,看不得旁人好过。”
“郁结?”胤禛冷笑,“郁结就要杀人?”
“十五知道么?”
“应该不知,”高福道,“那小太监说福晋是瞒着十五爷做的。嫲嫲特意嘱咐,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胤禛沉默了一会儿:“人还关着?”
“关在暗室,有人看着。”
“看好,别让他死了。”胤禛重新坐下,“至于十五福晋......”他没说下去,只端起茶盏。茶已经凉透了,他喝了一口,又放下。
“王爷,”高福试探着问,“可要告诉十五爷?”
胤禛抬眼看他,“告诉他什么?说他福晋买凶杀人,杀的是本王园子里的人?”
高福噤声。
“这事不能明着来。”
瓜尔佳氏再怎么说也是皇子福晋,石文炳的女儿。明着处置就是打十五的脸,也是打石家的脸。可若不处置......青禾这亏就白吃了。
他想起那丫头躺在床上的样子。脸色苍白,呼吸都疼得皱眉。背上那道刀口,虽说没伤到要害,可若再偏一寸......
胤禛闭了闭眼。
“你先下去吧。”他道。
“嗻。”高福退了出去。
书房里又静下来,胤禛独自坐着,对着跳动的烛火出神。
瓜尔佳氏......他印象里,那是个端庄温婉的女子。出身名门,举止得体。去年在园子里见她,虽然丰腴了些,但气色还好,说话也温和。
怎么就成了这样?产后身子坏了,心里郁结,就能下这种狠手?
他忽然想起青禾脸上的疤。那道疤淡了,但仔细看还能看出来。当初她为了救瓜尔佳氏,留下这么个印记。
救人的,差点让被救的给害死。真是讽刺。
要不要告诉青禾?胤禛摇摇头。她现在伤着,不能再受刺激。而且以她的性子,知道了怕是更难受。救过的人要杀自己,任谁都接受不了。
“王爷,”苏培盛又轻声唤,“早膳备好了,您用点再歇?”
“端进来吧。”
早膳简单,是一碗梗米粥,一碟酱菜,一碟羊肉包子,还有两个水煮蛋。胤禛没什么胃口,只喝了半碗粥,吃了半个包子。放下筷子时,他忽然问:“青禾那边今日如何?”
“采薇姑娘一早就去抓药了,”苏培盛道,“蘅芜姑娘守着,说夜里姑娘睡得不安稳,疼醒了几回。”
“太医去看过了?”
“昨儿下午来过,说伤口没发炎,就是内伤得慢慢养。”苏培盛顿了顿,“太医说姑娘肋骨确实断了,得静养两三个月。”
两三个月。
胤禛站起身:“去书房。”
“王爷不歇了?”
“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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