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是从陆路,是从水路。
子时三刻,淮水之上,二十艘小舢板从龙鳞城水门的阴影里悄无声息地滑出。每艘船上只有两个人,不点火把,不划桨,完全依靠水流和船桨的轻微拨动,像一群水鬼,贴着江面,缓缓漂向江东水军的锚地。
这是贺齐的“水鬼队”。
经过半个月的训练和几次小规模袭扰,这支队伍已经从最初的五百人减员到三百人,但剩下的都是真正的水性好手。他们熟悉淮水的每一处暗流,每一片浅滩,甚至每一块可以用来藏身的礁石。
今晚的任务很明确:不是破坏,是侦查。
陆炎需要知道,江东水军的布防到底有多严密,有没有可以利用的漏洞。
小舢板在黑暗中缓缓前进。最前面那艘船上,贺齐亲自带队。他趴在船头,半个身子浸在冰冷的江水里,只露出眼睛和鼻子,像一头伺机而动的鳄鱼。
远处,江东水军的锚地灯火通明。楼船上的灯笼高高挂起,巡逻船来回穿梭,铜锣声不时响起。看起来戒备森严。
但贺齐看出了问题。
太亮了。
把整个锚地照得如同白昼,固然能防止偷袭,但也暴露了所有船只的位置。而且,光亮之外,是更深的黑暗——那是视觉盲区。
贺齐打了个手势,二十艘小舢板分散开来,各自潜入不同的黑暗区域。
他自己选的是锚地东侧,那里有一片芦苇荡。江东水军清理过几次,但芦苇生长太快,总有漏网之鱼。
小舢板悄无声息地滑进芦苇荡。
贺齐屏住呼吸,仔细倾听。
除了江水流动的声音、风吹芦苇的声音,还有……鼾声。
很轻,但确实有。
他循着声音望去,透过芦苇的缝隙,看见不远处停着一艘斗舰。船上的水兵大概以为这里安全,居然在甲板上睡着了两个。
更让他惊喜的是,那艘斗舰旁边,系着几条小筏——那是用来连接大船和岸边的交通艇。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贺齐脑中形成。
他没有惊动那艘斗舰,而是让小舢板继续深入。半个时辰后,他们摸清了锚地的大致布防:外围是巡逻船,中间是斗舰和艨艟,核心是楼船。巡逻有固定路线,每两刻钟一轮。
漏洞就在巡逻的间隙。
贺齐记下了时间,记下了路线,然后悄无声息地撤退。
回到龙鳞城时,天已经快亮了。
他没有休息,直接去见陆炎。
“主公,”贺齐的声音里带着兴奋,“有漏洞。”
陆炎靠在榻上,听完贺齐的汇报,沉思良久。
“你能带多少人过去?”
“最多五十人。”贺齐说,“再多就会被发现。”
“五十人……能做什么?”
“烧船。”贺齐的眼睛在烛光下闪着光,“江东水军的船只大多连在一起,用铁链和绳索。如果能在核心区域放一把火,火势会顺着绳索蔓延,烧掉一片。”
陆炎摇头:“太冒险。就算成功了,五十人也回不来。”
“回不来就回不来。”贺齐说,“只要能烧掉他们几艘大船,让他们不敢再靠近水门,就值了。”
陆炎还是摇头。
他看向贺齐,看着这个年轻将领眼中的决绝,忽然问:“如果……不是烧船呢?”
“那是什么?”
陆炎招招手,让贺齐靠近,低声说了几句话。
贺齐听完,眼睛瞪得老大:“主公,这……这可能吗?”
“试试。”陆炎说,“不成,也不过损失五十人。成了……周瑜就得头疼好一阵了。”
他顿了顿:“但有个条件——你本人不许去。你是水军统领,不能死在这种冒险行动里。”
贺齐想争辩,但看到陆炎的眼神,把话咽了回去。
“诺。”
三天后,深夜。
淮水之上,二十艘小舢板再次出发。
但这次,船上装的不是火油,而是一袋袋特制的粉末——那是姜离带着工匠们赶制出来的东西,原料很简单:石灰、辣椒粉、芥末粉,还有一些磨得极细的矿粉。
任务不是烧船,是“撒粉”。
小舢板趁着巡逻间隙,潜入锚地核心区域。水鬼们爬上江东战船——不是去杀人放火,而是把那些粉末撒在甲板上、船舱里、甚至食物和饮水的桶里。
撒完就走,绝不恋战。
第二天清晨,江东水军炸了锅。
先是发现所有船都蒙上了一层奇怪的粉末,怎么扫都扫不干净。然后是士兵们开始打喷嚏、流眼泪、皮肤发痒——那些粉末里有刺激性物质。
最严重的是,几艘船上的饮水桶被污染了,喝过水的士兵上吐下泻,军医检查后说是“中毒”,虽然不致命,但短期内失去战斗力。
周瑜站在楼船上,看着一片混乱的锚地,脸色铁青。
他当然知道这是谁干的。
“陆、文、龙。”他一字一顿,羽扇差点捏断。
这是典型的骚扰战术,不追求造成重大伤亡,就是要恶心你,让你不得安宁,让你疲于应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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