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民们面面相觑。有人小声说:“可……可总比以前交八成强啊……”
“强什么强?”另一个管事接话,“以前交八成,但东家管种子、管农具、管青黄不接时的口粮!现在呢?种子要你们自己买,农具要租,口粮要借——借了是要还利息的!你们算算,到最后,落到手里的,有没有两成?”
流民们开始骚动。
他们不懂复杂的账目,但听懂了“最后只剩两成”。有人激动起来:“那、那怎么办?”
“抗税!”张家管事高喊,“只要咱们团结起来,都不交,他陆炎能把咱们全抓了?法不责众!再说了,这税本来就不合理——咱们自己种的地,凭什么分他五成?”
“对!不交!”
“不交!”
人群被煽动起来。有人开始砸屯里的公秤,有人冲进粮仓要抢种子。屯长是个老实的退伍什长,想拦,被几个壮汉推倒在地。
混乱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去龙鳞城!找陆炎讨说法!”
“对!去龙鳞城!”
数百流民被煽动,浩浩荡荡往龙鳞城方向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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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传到棱堡时,陆炎正在和赵云看新兵的操演。
听到鲁肃的急报,陆炎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放下手中的弓,问:“伤人了吗?”
“屯长被推倒,轻伤。粮仓被抢了三十石种子。”鲁肃道,“现在流民正往城里来,大约三四百人,后面还有跟着看热闹的。”
赵云皱眉:“主公,我带一队骑兵去拦住他们?”
“拦什么拦?”陆炎笑了,笑得赵云心里发毛,“让他们来。去城门。”
“主公!”鲁肃急道,“这些人被煽动,情绪激动,万一冲撞……”
“冲撞就冲撞。”陆炎转身往马厩走,“子龙,点一百亲卫,要甲胄齐全的。子敬,你去民府,把城南民屯的账册全拿来——要原始账册,一笔一笔的那种。还有,把农曹所有懂田亩收成计算的老吏都叫来。”
他翻身上马,看着两人:
“他们不是要说法吗?”
“我给他们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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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时三刻,龙鳞城南门。
城门已经关闭,城墙上站满了守军。弩卫的弓弩手隐在垛口后,箭未上弦,但手按在弩机上。
城下,三四百流民聚在一起,手里拿着锄头、木棍,情绪激动。领头的几个是张家的佃农,此刻正声嘶力竭地喊:
“陆炎出来!”
“给我们一个说法!”
“凭什么分五成粮!”
城门楼上,陆炎出现了。
他没穿甲胄,就一身普通的青色长袍,站在垛口前,俯瞰着下面的人群。
喧哗声渐渐小了。所有人都抬头看着他——这个带领他们解围城、施粥、设暖堂的主公,此刻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很沉。
“我就是陆炎。”他的声音不大,但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谁要说法?”
下面静了一瞬。一个胆大的佃农站出来,仰头喊:“主公!咱们就想问清楚,民屯分五成粮,到底是毛收成的五成,还是净收成的五成?”
“还有损耗算谁的?”
“种子、农具、口粮借了怎么算利息?”
问题一个个抛出来。
陆炎听完,点点头:“问得好。这些事,民府的布告上写得清清楚楚,但你们不识字,看不懂,心里有疑虑,正常。”
他回头招招手。鲁肃带着几个老吏上前,手里捧着厚厚的账册。
“现在,我当着所有人的面,一笔一笔算给你们听。”陆炎说,“但算之前,我先问一句——今天这事,是谁告诉你们,分粮有问题的?”
下面一阵骚动。有人看向那几个领头的佃农。
那几个佃农有些慌,但硬着头皮说:“是、是我们自己算出来的!”
“自己算出来的?”陆炎笑了,“那你们很厉害。这样——”
他指了指其中一个:“你,上来。带着你的账,咱们当面算。”
那佃农脸色一白。他哪有什么账?都是张家管事教的。
“不敢?”陆炎眼神渐冷,“那我换个问法。今天煽动你们来闹事的,是张家的管事张贵,李家的管事李福,赵家的管事赵四——对不对?”
下面哗然。
那几个佃农腿都软了。
陆炎不再看他们,转身对城下的流民们说:
“我知道,你们很多人是听了煽动,心里害怕,怕辛苦一年最后落不到粮食。这很正常,我不怪你们。”
“但我陆炎做事,向来光明磊落。新政的每一条,都是为了让百姓活下去,活得好。民屯分五成,是净收成的五成——种子、农具,民府提供,不收利息,秋收后从你们分到的那五成里扣本金即可。损耗,民府承担三成,你们承担两成。这些,布告上写得明明白白。”
他顿了顿,声音提高:
“如果这样还有人觉得不合理——好,我给你们选择。今天在场的所有人,愿意继续在民屯的,留下,我保证刚才说的每一句都兑现。不愿意的,现在就可以走,我发给路费,你们爱去哪儿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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