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授元年二月十七的夜,漫长如永恒。
两份染血的八百里加急,如同两柄淬毒的冰锥,将紫微宫最后的暖意彻底冻结。
女帝武曌独坐,烛火将她玄衣身影投射在冰冷的地砖上,拉得瘦长孤峭。
裴行俭绝笔的“身被数创,恐难生还”,狄仁杰泣血的“婉儿失踪,叛军东来”,字字如刀,切割着她本已因连番打击而紧绷的神经。
帝国似乎正站在万丈悬崖的边缘,只需最后一推。
西域良将濒死,长安心腹失联,数万叛军挟“清君侧”之名直扑新都,而朝中……
有多少人正暗中观望,等待着改弦更张的时机?
她没有惊慌,没有流泪,甚至没有唤任何臣工。
只是静静坐着,目光落在御案一角——那里放着一个小小的、太平公主礼萱去年亲手编的七彩如意结,稚拙,却充满生气。
礼萱……她的萱儿,她最小、最疼爱的女儿。
若是这江山倾覆,她的孩子们,她的贤儿、显儿、旦儿、萱儿,又将面临怎样的命运?
【系统提示:触发终极生存危机“全面崩盘”。
西域、长安、洛阳三线同时陷入绝境。
核心战力(裴、王)丧失,关键情报节点(婉儿)失踪,内部叛乱爆发。
生存概率评估:不足20%。
请宿主启动所有备用方案,或……准备承担最坏后果。】
系统的警告冰冷刺骨。
20%的生存概率?
武曌唇角却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
她这一生,从感业寺的灰暗走到这日月凌空的御座,哪一步不是从绝境中杀出?
概率?她从不信这个。
“来人。” 她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殿中响起,平稳得不带一丝涟漪。
高延福如同影子般出现,老迈的脸上是无法掩饰的焦虑与忠诚。
“传令:封闭紫微宫所有门户,非朕手谕,任何人不得出入。
命太子即刻移居玄武门城楼,代朕督守洛阳北门,无朕旨意,不得下城。
命左监门卫大将军李多祚,全权负责皇城守御,凡有擅闯、异动者,格杀勿论。
命右金吾卫将军沙吒忠义,集结所有可战之兵,于上东门、建春门布防,准备巷战。”
一道道指令,依旧清晰,却透着一股背水一战的决绝。
她已不再考虑退路,洛阳就是最后的阵地。
“陛下……” 高延福声音发颤,“叛军号称十万,且有妖人助阵,洛阳守军不过万余,且人心……”
“人心?” 武曌打断他,目光锐利如刀,“朕还在,太子还在,大周的法统就在!传朕口谕于全城军民:凡戮力守城者,平民授勋,士卒连升三级,战死者抚恤十倍!凡有投敌、通叛、散布谣言者,立斩,诛三族!朕,与洛阳共存亡!”
“是!” 高延福被这气势所慑,躬身退下。
就在此时,殿外传来细微却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娇小的身影不顾侍卫阻拦,径直闯了进来,竟是太平公主礼萱!
她已十四岁,出落得亭亭玉立,此刻却只穿着一身简单的鹅黄宫装,发髻微乱,小脸苍白,但一双与武曌极为相似的凤眸中,却燃烧着一种与她年龄不符的灼亮光芒,不见惊慌,只有一种近乎锐利的急切。
“母皇!” 礼萱扑到御案前,甚至来不及行礼,急促道,“儿臣方才在凝碧池畔散心,无意中听到两个躲在假山后、似是内仆局宦官的人在低声交谈!
他们言语古怪,说什么‘子时三刻,朱雀衔灯’,‘金乌西坠,玉兔东升时动手’,还提到‘程将军的人已混入 尚食局 送水车’!
儿臣觉得蹊跷,便悄悄尾随,见他们最后溜进了御花园东北角废置的 绫绮殿 !
儿臣记得,那殿宇靠近含嘉仓城的运粮水道!”
绫绮殿?运粮水道?子时三刻?
朱雀衔灯(指某种信号)?
金乌西坠,玉兔东升(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尚食局送水车混入奸细?
电光石火间,武曌脑中仿佛有惊雷炸响!
叛军自西而来,主攻方向必是上东门、建春门等洛阳东面城门。
然而,若有一支奇兵,能通过皇宫内部早已废弃的运粮水道潜入,直插皇城腹地,甚至打开某处城门……
内外夹击,洛阳顷刻可破!而“尚食局送水车”,则是将精锐死士带入皇城的绝佳掩护!
子时三刻,正是约定动手的信号时刻!
现在,已是戌时!
“萱儿,你确定?听清了?” 武曌一把抓住女儿的手,力道之大,让礼萱微微蹙眉,但她用力点头:“儿臣确定!那两人鬼鬼祟祟,绝非善类!而且……儿臣后来悄悄绕到绫绮殿后窗,闻到里面有一股……很淡的、像是药材和金属锈蚀混合的怪味,和……和以前婉儿姐姐昏迷时,太医们讨论的某种南疆迷烟味道有点像!”
南疆迷烟?与黑凰军所用毒物同源!果然,叛军中有“影子”或“明暗宗”的人参与,他们不仅要攻城,还要用邪术制造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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