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河市的深秋,天空是一种灰蒙蒙的、饱含水汽的铅灰色。风卷着枯黄的梧桐叶,打着旋儿,扑簌簌地落在湿漉漉的柏油路上。
市局刑侦支队一大队队长陈默,被一阵尖锐急促的手机铃声从短暂的午休中惊醒。电话是指挥中心打来的,背景音嘈杂,报案人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极度的惊恐。
“警察同志!快、快来!死……死人了!在翡翠湖度假村……婚礼……新郎……新郎死了!”
翡翠湖度假村,滨河市郊一个以湖光山色和奢华设施闻名的顶级场所。婚礼,新郎被杀。
陈默瞬间睡意全无,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一边往外走一边对着话筒沉声道:“位置发我,保护现场,我们马上到!”
警笛嘶鸣,划破了城市午后的沉闷。数辆警车组成的车队,风驰电掣般驶向郊外。陈默坐在副驾驶,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色彩日渐单调的街景,眉头紧锁。婚礼日,凶杀案,这本身就充满了戏剧性的冲突和浓烈的悲剧色彩。
开车的还是老搭档张辰,技术队骨干,虽然上一个案子经历了内鬼的冲击,但经过严格审查和心理评估,他依然是队里最可靠的技术支持。后座上坐着法医虞倩,她看着窗外,侧脸沉静,但微微抿起的嘴唇透露着专业的凝重。
“头儿,现场初步情况传过来了。”张辰盯着中控屏上刚接收的信息,“死者沈栋,32岁,‘沈氏集团’的唯一继承人。今天是他和妻子林雪的大婚之日。死亡地点在度假村专门为他准备的豪华套房内。第一个发现者是新娘林雪。”
“沈氏集团?”陈默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滨河市的纳税大户,涉足地产、金融多个领域,家族实力雄厚。
“嗯,标准的豪门。”张辰补充道,“新娘林雪,28岁,背景相对简单,是一家画廊的策展人。据报案人称,现场……有点诡异。”
“诡异?”
“嗯,信息里说,新郎穿着中式喜服,死在婚床上,身上……盖着大红鸳鸯喜被。”张辰顿了顿,“但房间里,发现了不属于婚礼现场的……纸钱。”
纸钱?陈默的眉头拧得更紧了。喜庆的婚礼,死亡的新郎,还有象征丧葬的纸钱?这强烈的反差背后,隐藏着怎样的恶意?
车队抵达翡翠湖度假村。这里果然奢华,依山傍水,建筑风格融合了现代与中式古典,此刻却被一种无形的恐慌气氛笼罩。宾客们被暂时隔离在不同的区域,人人脸上都写着惊惧和茫然。穿着制服的酒店保安和先期到达的辖区派出所民警努力维持着秩序。
案发的“锦绣阁”套房独栋别墅,已经被警戒带层层封锁。别墅外观飞檐翘角,雕梁画栋,极尽中式奢华。
陈默等人穿上鞋套、戴上手套,走进套房。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客厅,到处张贴着大红喜字,摆放着鲜花和喜庆的装饰,空气中还残留着香槟和蛋糕的甜腻气味。然而,一种更深沉的、不祥的寂静压倒了这一切。
卧室的门开着。
陈默走了进去。
卧室布置得如同古代的洞房。红木雕花大床,挂着红色的纱帐,床上铺着大红色的锦被。而此刻,新郎沈栋,就仰面躺在那张婚床上。
他穿着精致的中式红色龙纹喜服,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双手交叠放在腹部,姿势甚至称得上安详。但他脸色是一种毫无生气的青白,双眼圆睁,瞳孔涣散,凝固着生命最后一刻的惊恐。他的口鼻处,有少量已经干涸的、暗红色的血迹。
最刺眼的,是覆盖在他身上的那床大红色鸳鸯戏水锦被,以及,散落在被子边缘、床头地面上的,几片黄裱纸剪成的、圆圆滚滚的纸钱。
红与白,喜与丧,在此刻以一种极端对立又诡异融合的方式,冲击着每个人的视觉神经。
虞倩立刻上前,戴上口罩和护目镜,开始进行现场初步尸表检验。她动作专业而冷静,轻轻翻开死者的眼皮,检查口鼻,按压尸斑。
“尸体尚有余温,尸斑开始形成,指压稍褪色,初步推断死亡时间在两到三小时之内。”虞倩的声音透过口罩传来,清晰而稳定,“口鼻有出血,颈部未见明显勒痕,体表无开放性创伤。具体死因需要解剖确认。”
陈默的目光则如同探照灯,仔细扫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窗户紧闭,从内反锁,没有强行闯入的痕迹。房间内物品摆放整齐,没有明显的打斗迹象。床头柜上放着一杯喝了一半的水,一个空的酒杯,旁边是一个打开的红丝绒首饰盒,里面空空如也。
“首饰盒里原本放着什么?”陈默问先期抵达的派出所民警。
“据新娘说,是一对祖传的龙凤金镯,是婚礼上要给新娘戴上的。”民警回答道,“现在不见了。”
贵重物品丢失?是劫财?但为何要用如此诡异的方式布置现场?纸钱又从何而来?
陈默蹲下身,小心地用镊子夹起一片纸钱。纸质粗糙,是市面上最常见的那种,没有任何特殊标记。
“张辰,仔细勘查整个房间,特别是门窗、床头柜、酒杯、水杯,还有这些纸钱,寻找任何可能的指纹、纤维、毛发等微量物证。”
“明白。”
陈默退出卧室,来到客厅。新娘林雪坐在沙发上,由一个女警陪着。她穿着同样精美的中式新娘礼服,凤冠霞帔,妆容精致,但此刻那张姣好的脸上毫无血色,眼泪冲花了眼妆,身体不住地颤抖,眼神空洞而绝望。
“林小姐,”陈默在她对面坐下,声音尽量放缓,“我是市局刑侦支队陈默,负责这个案子。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但我们需要你的帮助,才能尽快找到杀害沈先生的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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