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篇律诗(化用《道德经》执大象,天下往)
大象无形纳万邦,慈云广覆护蛮荒。
政策昭融开善道,法轮重转耀禅光。
林泉有度滋僧俗,政令含情慰热肠。
莫道边乡多滞碍,和光润物自绵长。
一九八四年的春风,比往岁更早些拂过金川河谷。岗木达乡的青稞地刚冒出嫩黄芽尖,两座沉寂多年的寺院就泛起了久违的烟火气。上寺的白教僧众拾掇着被白蚁蛀空的经堂梁柱,下寺的黄教信徒则在残垣断壁间清理香炉灰烬,空气中混杂着松脂香与泥土的腥气,像是在诉说着一段被尘封的过往。
这年冬天,中央关于宗教政策的文件传到了藏区基层。文件里明确写着:全民信教地区应尊重群众信仰自由,允许依法开展宗教活动,对破损宗教场所可按规定维修重建。消息传到岗木达乡,两座寺院的管事喇嘛连夜召集信众,酥油灯在经堂里燃了整整一夜。上寺的扎西喇嘛捧着文件,枯瘦的手指在允许维修四个字上反复摩挲,浑浊的眼睛里泛起泪光:菩萨保佑,总算能让经堂重见天日了。下寺的洛桑喇嘛则带着几位年长信徒,第二天一早就背着酥油茶和糌粑,踩着晨霜赶往乡政府。
彼时离翁已经在岗木达乡任职五年,从最初的文化干事到如今的分管民政宗教的副乡长,早已摸清了藏区的民情风俗。见到洛桑喇嘛一行人,他连忙起身让座,让炊事员端来热气腾腾的奶茶。洛桑喇嘛放下经幡包裹的哈达,开门见山道:离乡长,政策下来了,我们想修寺院。可经堂的梁柱都朽了,佛像也需要重塑,最缺的就是木料啊。扎西喇嘛也在一旁补充:上寺的大殿屋顶都漏雨了,再不修,雨季一来恐怕就要塌了。信众们都愿意出力,就是没有木料指标。
离翁放下手中的搪瓷缸,指尖敲击着办公桌。他知道,藏区寺院对信众的意义非同一般,不仅是宗教活动场所,更是维系文化传承和社群情感的纽带。但木料问题确实棘手——改革开放初期,林区管理严格,所有木材砍伐都需要县级以上部门审批,乡一级仅有少量社有林的临时砍伐权限。他沉吟道:两位喇嘛,政策我们肯定执行,但木料审批有严格规定。我先向县里打报告,同时看看乡属的集体林里,有没有适合的成材松木。
接下来的半个月,离翁两头奔走。他先是带着林业员钻进乡境内的杜柯河谷林区,逐片查看社有林的树木长势,标记出可砍伐的成材树;又骑着摩托车跑了三趟县城,找林业局和民宗局汇报情况。县林业局考虑到宗教政策落实的特殊性,最终批复:同意岗木达乡在指定社有林区砍伐松木20立方米,用于两座寺院维修,需严格按标记范围作业,不得超量。
拿到批复文件的那天,岗木达乡像过节一样热闹。两座寺院的信众自发组织了砍伐队,青壮年背着斧头锯子进山,妇女们则在山脚下搭建帐篷,烧水做饭。离翁特意让林业员带着卷尺和界桩,在林区划定了明确的砍伐范围,反复叮嘱:大家一定要按标记砍,20立方米刚好够两座寺院修经堂,多砍一棵都不行,这是政策红线。扎西喇嘛和洛桑喇嘛也当场表态:离乡长放心,我们一定守规矩,绝不给政府添麻烦。
起初的几天,砍伐工作还算顺利。信众们按照划定的范围,小心翼翼地砍伐松木,林业员每天清点数量,确保不超标。可随着维修工程的推进,问题渐渐暴露出来:上寺的经堂横梁需要更粗的木料,下寺要重塑三尊佛像,需要大量板材,20立方米木材很快就见了底。有些信众开始私下议论:多砍几棵树,菩萨也会原谅的;还有人说:山这么大,多砍几十棵谁能发现。
人心一旦松动,规矩就容易被打破。一天清晨,林业员急匆匆跑到乡政府报告:离乡长,不好了,他们超范围砍了!昨晚下寺的一群信徒偷偷进山,把标记线外的十几棵大树都砍了。离翁心里咯噔一下,立刻带着乡干部赶往林区。远远就看见林区边缘堆满了超出规定的原木,几位信徒还在挥舞着锯子,树干上的年轮清晰可见,都是生长了几十年的成材松。
离翁的脸色沉了下来。他走到正在忙活的信徒面前,声音不高但带着威严:大家停一下。信徒们见他来了,纷纷放下工具,低着头不敢说话。洛桑喇嘛也闻讯赶来,脸上满是愧疚:离乡长,是我没管好信徒...。离翁摆了摆手,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我知道大家想把寺院修好,这份心是好的。但政策就是政策,红线不能碰。批准20立方米,是县里根据林区承载量和维修需求定的,超砍就是违规,不仅要受到处罚,还会影响后续的政策落实。
他顿了顿,语气缓和了些:藏区的山是神山,树是神树,我们既要敬佛,也要护林。现在超砍了,不仅违反了林业规定,也辜负了县里对我们的信任。今天所有超砍的木材,一律先封存,等待处理。我会向县里如实汇报,争取从轻处理,但大家必须认识到错误。在场的信众们纷纷点头,有人小声说:离乡长说得对,是我们太心急了。扎西喇嘛也补充道:我们愿意接受处理,以后一定遵守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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