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远仰头望去,塔吊的长臂划过城市清晨的天空,像一支巨大的笔在蓝图上勾勒。距离云端之塔地基验收已经过去两个月,项目正式进入主体结构施工阶段。328米的高度,意味着这将是一场与重力的漫长对抗。
周副组长,首节钢柱吊装准备就绪,请您最后确认。对讲机里传来施工员的声音。
周远调整安全帽,快步走向吊装区。首节钢柱重达32吨,是整个塔楼结构的第一块积木。工人们已经完成绑扎,500吨的履带吊车轰鸣着调整位置。
等一下。周远突然蹲下身,检查钢柱底部的螺栓孔位。图纸上标注的是28个孔,但眼前只有26个。细微的差别,如果不及时发现,将导致整层结构无法对接。
吊装推迟了两小时,直到厂家紧急送来符合要求的钢柱。这件事给周远敲响了警钟——超高层建筑的容错率极低,任何细节失误都会被高度放大。
回到办公室,周远发现桌上多了一摞新文件。最上面是《云端之塔混凝土泵送方案论证会通知》,时间定在明天上午。
来得正好,陈默从门口走进来,我刚想找你谈这事。328米的泵送高度创了省内纪录,现有设备根本达不到要求。
周远翻开资料。普通混凝土泵的极限输送高度约200米,而他们需要将混凝土送到328米的高空,且要保证不堵管、不离析。这是项目面临的第一道真正技术壁垒。
国内有类似案例吗?周远问。
陈默摇头:深圳平安金融中心用过超高压泵,但设备是进口的,成本太高。甲方明确要求我们控制造价。
两人陷入沉默。窗外,塔吊正将首节钢柱缓缓吊起,阳光下钢构件闪烁着冷冽的光芒。这座未来城市地标的每一寸升高,都需要解决无数类似的技术难题。
当晚,周远泡在技术文献中直到凌晨。国内外超高层泵送案例、混凝土流变学论文、设备厂商技术手册……资料铺满了整个办公桌。睡意袭来时,他干脆用冷水洗了把脸,继续研究。
天蒙蒙亮时,一个想法突然闪现。周远抓起笔,在笔记本上快速勾勒:为什么不采用分段接力泵送?在地面、中间层和顶层分别设置泵站,像登山队的营地一样逐级输送混凝土。
这个灵感来源于他大学时参与的登山社。征服高峰不能一蹴而就,需要设立中途营地逐步适应海拔。混凝土泵送何尝不是如此?
论证会上,周远的方案引发了激烈讨论。设备供应商代表首先发难:接力泵送需要在中途设置转换仓,混凝土停滞时间过长会导致初凝风险。
可以通过添加缓凝剂和控制配合比解决,周远早有准备,展示出一组试验数据,我们实验室已经做了初步验证。
设计院的结构工程师皱眉:中途转换会导致压力波动,对管道系统是巨大考验。
这正是关键点,周远调出三维模拟动画,我们设计了一种缓冲稳压装置,能有效吸收压力冲击。
会议室里的质疑声逐渐减弱,取而代之的是认真思考的沉默。林为国总工程师一直没说话,只是用手指有节奏地轻叩桌面。
周工,他终于开口,你计算过最大泵压吗?
56兆帕,周远立即回答,这已经超出了国内现有设备的常规参数。
所以需要特制泵机?
是的,但改造现有设备比重置进口超高压泵成本低60%。
林为国转向张振国:张经理,你怎么看?
张振国抽着烟,烟雾后的眼睛眯成一条线:技术上可行,但需要更多试验数据支持。我建议成立专项小组,两周内拿出可行方案。
会议决定采纳周远的思路进行深化。散会后,陈默在走廊拦住周远:你什么时候做的那些试验?
上周,利用晚上实验室空闲时间,周远坦言,只是个初步想法,没想到真能用上。
陈默的表情复杂:下次有这种想法,提前告诉我。我是技术组长,应该第一个知道。
周远点头应下,心里却明白陈默的不快并非全因程序问题——作为组长,他本该是解决这类难题的第一人选。
接下来两周,周远带领五名技术人员全力攻关泵送方案。他们联系了三家设备厂商,进行了十二次模拟试验,修改了八版设计图纸。最紧张的时候,周远连续三天没回宿舍,胡子拉碴的样子让食堂阿姨都多给他加了个鸡腿。
试验关键阶段,一个意外差点让所有努力付诸东流。第三次全尺寸模拟中,稳压装置突然爆裂,高压混凝土浆喷溅得到处都是,所幸没有人员受伤。
材料强度不够,周远检查残骸后得出结论,我们需要更高等级的合金。
陈默脸色阴沉:这种材料需要进口,审批周期至少一个月,赶不上进度了。
周远没说话,连夜查阅材料学资料。天亮时分,他红着眼睛找到陈默:有替代方案!采用多层复合材料,内层耐磨,外层抗压。国内有厂家能生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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