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高睁开眼,揉了揉发胀的眉心,轻轻叹了口气。这蓝氏倒是敏锐,一眼就看出了端倪。他也不打算隐瞒,语气平淡地简略提了一句:
“是有些琐事。太上皇欲在渭水庄园小住些时日,府里需配合调度些人手物资,准备妥当。”他刻意说得轻描淡写,不想让一个外人过多掺和府中与皇室相关的事。
蓝氏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等他说完,才缓缓放下茶盏,茶盏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她站起身,微微欠了欠身,姿态得体,语气却多了几分坚定:
“东家若信得过妾身,容妾身多句嘴。方才进来时,见府中仆役调度似有些忙乱无章,管事们虽急得上火,却像是没了头绪。贵客之事,本就是千头万绪,最忌内部先乱了阵脚,反而误了大事。”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赵高脸上,仔细观察着他的神色,见他没有露出不悦,只是眼神里多了几分审视,便继续说道:
“妾身在市井经营那间小铺子,也管着几十号人,谈不上什么大道理,却也略懂些安排调度的粗浅法子。东家如今想必是分身乏术,既要应对朝堂之事,
又要操心府中预备,定然劳心费神。妾身若是暂且无事,或可帮着看看,将那些不急的琐事理出个先后次序,分派下去,也免得下头人像无头苍蝇似的瞎撞,反而耽误了正经事。”
赵高有些讶异地看向她。他着实没料到,这蓝氏竟如此不见外,也真敢开口。府中之事,尤其是涉及太上皇的预备事宜,本是机密,她一个外人,
居然主动要求掺和进来。可转念一想,眼下府里这乱糟糟的样子,确实需要个脑子清楚、能镇得住场面的人来打理。他想起之前去她铺子里时,见她将铺子打理得井井有条,
账目清晰,对待伙计也恩威并施,确实是个有能力的。心中一动,便有了几分意动。
他看着蓝氏,见她神色坦然,眼神诚恳,没有丝毫谄媚或故作姿态的样子,反而透着一股胸有成竹的自信。赵高沉吟片刻,终是摆了摆手,语气随意,却算是默许了:
“你既有这份心,便试试看吧。只是这些琐事繁杂,莫要太劳神。”
他也确实被这些鸡毛蒜皮的事烦得头疼,如今有人愿意主动分担,他乐得清静,也想看看这蓝氏到底有多大能耐。
蓝氏得了许可,也不扭捏推辞,当即应声:“多谢东家信任。妾身定会尽心,不辜负东家所托。”说罢,便转身走出了正厅。
她并没有立刻大呼小叫地发号施令,而是先站在廊下,双手交握在身前,静静地观察了片刻。她的目光扫过往来仆役的动向,
看他们哪些人是在做无用功,哪些事是重复劳作;又看向那几个焦头烂额的管事,听他们互相争执的内容,很快就摸清了混乱的症结所在。
随后,她迈步走向那处卡住珊瑚树的回廊。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稳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恰好能让那两个急得满头大汗的仆役听见:
“你,”她抬手指向其中一个身材略高的仆役,“去后院叫两个力气大、手脚稳当的粗使仆役来,再带上两块厚棉垫和一捆结实的麻绳,动作快些。”
那仆役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正厅的方向,似乎在确认赵高的态度。
蓝氏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这时,赵高正倚在正厅的门框边,手里捏着那罐蓝氏之前给他的苏合香,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罐身。他见那仆役犹豫不决,便微微抬了抬下巴,眼神示意他照做。
仆役见状,连忙应声:“是!”转身就往后院跑去,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你,”蓝氏又指向另一个仆役,“去库房问清楚,这盆珊瑚树原定摆放的位置是哪里,沿途的路径是否通畅,若是有杂物挡路,即刻让人清开,不得延误。”
“是!”这个仆役不敢耽搁,也匆匆跑开了。
“还有你,”蓝氏的目光落在不远处一个看热闹的小丫鬟身上,“别在这儿站着,去二门处告诉李管家,库房器物领取一事,让他按之前拟好的单子,分三批发放。
每批指定一个领头的管事负责,领着人按序领取,领完之后当场签字确认,不得混杂领取,也不许互相推诿。若是有清单对不上的,当场与库房执事核对清楚,务必今日午时前解决,不得拖延。”
小丫鬟脸上还带着几分懵懂,却被蓝氏平静而坚定的眼神看得不敢反驳,连忙点头:“奴婢这就去!”
蓝氏站在回廊下,目光平静地看着那盆珊瑚树,手指轻轻敲击着掌心,似乎在思索着什么。没过多久,两个身材魁梧的粗使仆役带着棉垫和麻绳来了,
蓝氏指挥着他们将棉垫铺在珊瑚树两侧的地面上,防止搬运时磕碰,又让他们用麻绳小心翼翼地将珊瑚树的枝干捆好,留出便于抬运的把手。
随后,去打探路径的仆役回来禀报,说路径已经清开,蓝氏便示意他们小心抬运,自己则跟在一旁,时不时提醒一句“慢些”“这边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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