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沛的城墙在刘备、关羽、张飞的督饬下日渐坚固,流民渐次归附,荒田复垦,竟显出一派难得的生机。然而,郯城州牧府内,却是另一番景象。陶谦的病榻前,药气弥漫,熏香也掩不住那股沉疴的腐朽气息。这位曾三让徐州的老州牧,此刻形容枯槁,气息奄奄。
糜竺、陈登侍立榻前,面色凝重。陶谦浑浊的目光扫过他们,喘息着:“曹兵虽退……然吕布……反复……来春……必复来……徐州……危矣……”他艰难地抬起手指,指向糜竺,“子仲……前番……玄德……不肯受……今……吾命不久矣……可……可再以州事……相托……”
糜竺心中了然,俯身低语:“府君安心。玄德公仁德信义,乃徐州唯一可托之人。竺必当竭尽全力,辅佐明公,保境安民。”陈登亦肃然点头。
陶谦眼中闪过一丝微弱的光,仿佛了却一桩天大的心事,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善……善事之……”随即,他仿佛用尽最后力气,嘶声道:“速……请玄德……”
当刘备带着关张,匆匆踏入这弥漫着死亡气息的卧房时,陶谦已是强弩之末。刘备问安毕,陶谦枯瘦的手死死抓住刘备的衣袖,浑浊的老泪滑落:“玄德公……请公来……非为他事……老夫……病入膏肓……朝夕难保……万望……万望明公……念在……汉室城池……徐州百万生灵……受取……徐州牌印……老夫……死亦瞑目……”字字泣血,其情至哀。
刘备悲从中来,亦是泪下:“使君何出此言!君有二子,商与应,正当盛年,何不传之?”
陶谦剧烈地咳嗽起来,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断断续续道:“长子商……庸碌……次子应……文弱……皆……不堪重任……老夫死后……望公……教诲……切勿……令掌州事……”他挣扎着,指向侍立一旁的糜竺,“某……举一人……可为公辅……北海孙乾……孙公佑……忠义干才……可使为从事……”最后,他死死盯着糜竺,用尽最后力气嘱托:“刘公……当世人杰……汝……当善事之……”言罢,手指心口,瞪大双眼,气绝而亡!一代州牧,就此溘然长逝。
州牧府内顿时哭声震天。哀痛过后,州府长史捧起那方象征着徐州最高权力的印绶,恭恭敬敬送到刘备面前。刘备看着那冰冷的印绶,仿佛看着一块烙铁,连退数步,坚决推辞:“备何德何能?此事断不可行!”
僵持之际,糜竺上前一步,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玄德公!府君遗命,言犹在耳!此非私相授受,乃以徐州百万生灵托付于公!公若再辞,置府君遗愿于何地?置徐州百姓于何地?更令府君在天之灵,何以瞑目?”他目光扫过厅中众僚属,“诸位同僚,陶府君遗命,可曾听清?”
“听清了!”陈登率先应和,孙乾亦肃然点头,其余官员面面相觑,最终在糜竺、陈登的威望下,纷纷躬身:“请玄德公以大局为重,领徐州牧!”
刘备面露极度痛苦挣扎之色,依旧推辞。然而,次日清晨,一幕震撼的景象出现了!不知何人组织,城中商铺纷纷休市,无数徐州百姓扶老携幼,自发涌到州牧府前,黑压压跪倒一片,哭声震天动地:
“刘使君!求您领了徐州吧!”
“曹贼再来,我们可怎么活啊!”
“只有使君您能救我们啊!”
“使君不领徐州,我等情愿跪死在此!”
悲声动地,情真意切。关、张二将亦被此情此景深深触动,关羽沉声道:“兄长,民心如此,天命可知!”张飞更是急得直跺脚:“大哥!你再推辞,俺老张替百姓们跪下了!”万般无奈之下,面对涕泗横流的百姓和陶谦临终的殷殷嘱托,刘备终于长叹一声,眼含热泪:“备……何德何能,受此重托?唯以死报之!”他郑重地接过了那方沉甸甸的徐州牧印绶。
权领徐州事!刘备立刻着手安排:以孙乾为治中从事,总领文书机要;糜竺为别驾从事,地位仅次于刘备,总揽钱粮民政;陈登为典农校尉,负责屯田恢复生产。同时下令小沛军马尽数移驻郯城,出榜安民,稳定人心。陶谦的丧事办得极为隆重,刘备亲率文武,白衣缟素,大设祭奠,将陶谦隆重安葬于泗水之畔,并亲笔撰写哀痛恳切的遗表,申奏朝廷。
尘埃落定,权力更迭的暗流却在悄然涌动。州牧府西侧一间僻静的厢房内,气氛低沉压抑。陶商、陶应兄弟二人披麻戴孝,相对枯坐,脸上满是茫然与悲戚,更有一丝被父亲临终遗言彻底否定的失落与不甘。父亲那句“皆不堪任”、“切勿令掌州事”,如同冰冷的刺刀,深深扎在他们心上。
房门轻启,糜兰一身素服,走了进来。他没有过多的寒暄,只是平静地看着这两位前州牧的公子。
“糜兰?你来做什么?”陶商抬起头,眼中带着戒备和一丝怨气,“来看我们兄弟的笑话吗?”
糜兰摇头,径自坐下,目光直视陶商:“大公子以为,陶使君临终之言,是轻视二位公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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