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沛城西校场的烟尘尚未落定,中原腹地,一场关乎天下气运的棋局,已在残垣断壁间悄然布子。
洛阳,这座曾象征着无上荣光的帝都,在建安元年的深秋里,只剩下一副巨大的、令人扼腕的骨架。焦黑的梁木斜插在瓦砾之中,昔日巍峨的宫墙大多坍塌,野草在汉白玉的裂缝间肆意生长,高及人腰。萧瑟的秋风吹过空旷的宫殿基址,发出呜呜的哀鸣,仿佛无数冤魂在哭泣。
年轻的汉献帝刘协,身披一件浆洗得发白、袖口甚至有些磨损的旧龙袍,独立于南宫仅存的一处高台废墟上。寒意浸透了他单薄的衣衫,但他似乎浑然未觉,只是怔怔地望着西面遥远天际那一道模糊的烟尘。那烟尘,是希望,还是另一场未知的劫难?他枯槁的脸上,那双曾饱经董卓之乱、李郭之祸而充满惊恐与绝望的眼眸,此刻却挣扎着燃起一丝微弱而忐忑的光亮——他已一无所有,任何一点变化,都可能意味着转机,哪怕这转机需要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
数月前的长安,是一场他不愿再回忆的噩梦。李傕、郭汜,这两个将他从董卓余烬中“拯救”出来却又将他推入更深深渊的军阀,在权力的蛊惑下彻底撕破脸皮。
“袭夺之势,如狼噬骨!”他们的西凉铁骑在帝国的首都之内疯狂冲杀,火焰吞噬着民居,哭喊声震天动地。他像一件珍贵的物品,被双方争抢、劫持,在乱军的刀锋间颠沛流离。最危急的时刻,郭汜的骑兵冲破了他临时驻跸的宫苑,那时他身边仅剩下三百余名面黄肌瘦、武器残破的老弱羽林军。
“奉旨行事,莫敢不从”若非国舅董承率领一批忠心耿耿的武士,拼死将他护在中间,杀出一条血路,他这位名义上的天下共主,恐怕早已像他的许多臣子一样,无声无息地倒在某个肮脏的街角,成为乱世中又一缕微不足道的冤魂。
当曹操在兖州治所鄄城,通过心腹谋士郭嘉“鬼卒”获知天子东归、狼狈不堪的消息时,这位刚刚彻底扑灭吕布叛乱、稳固了根据地的枭雄,正在地图前谋划着下一步对徐州或豫州的行动。消息传来,曹操那双细长而锐利的眼睛中,瞬间迸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几乎没有丝毫犹豫,他立刻召集最核心的文武——荀彧、郭嘉、程昱、夏侯惇、曹仁等。
“陛下蒙尘,乃国之大不幸,亦是我辈臣子之奇耻!”曹操的声音沉痛而有力,但每个人都听出了其中蕴含的巨大机遇,“雒阳残破,非人主所居。李傕、郭汜,跳梁小丑,竟敢如此欺凌天子!我欲亲提大军,西迎圣驾,恭请陛下迁都于许县。许县地处中原之心,物阜民丰,城池坚固,可暂安社稷!诸位以为如何?”
荀彧立刻起身,神情激动:“主公明见!此乃春秋五霸之业!奉主上以从民望,秉至公以服雄杰,乃不世之略!时机稍纵即逝,当速行!”郭嘉亦点头附和,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迎天子,非徒虚名。政令出于我手,征伐有名,天下豪杰,在道义上已输一筹。然,需防袁绍、袁术从中作梗,更需快刀斩乱麻,击溃可能拦截的西凉军!”
决策已定,曹操雷厉风行。他以族弟夏侯渊为先锋,率五千轻骑昼夜兼程开路;以大将曹仁领中军一万精锐步卒,护卫主力及随后的大量物资;自己则与荀彧、程昱等,亲率包括“虎豹骑”在内的最核心部队,浩浩荡荡,却速度极快地向西挺进。他深知,这不是一次简单的军事行动,更是一场政治豪赌,必须抢在所有诸侯反应过来之前,将那张最大的“王牌”——天子,牢牢抓在手中。
黄河古渡口,一场遭遇战猝然爆发。李傕的侄子李暹,率领五千最为彪悍的西凉铁骑,试图拦截这支意图不明的东方军队。西凉骑兵久经沙场,冲锋起来如同一片移动的钢铁丛林,黑色的甲胄反射着幽冷的光,马蹄声撼动大地,杀气直冲云霄。
曹操冷静地登上一处高坡,观察敌阵。他手中令旗沉稳挥动:“于禁部,率本部兵马向左翼迂回,切断其与后方联系,待其溃败时截杀!乐进,率刀牌手与长枪兵于中路列密集阵型,弓弩手前置,务必顶住第一波冲击!元让!亲率虎豹骑,看准时机,直插其中军帅旗!我要李暹的首级!”
命令迅速传达。当西凉铁骑如同狂潮般涌来时,曹军阵中突然响起震天动地的战鼓与呐喊!预先埋伏好的三百名强弓手,在号令下齐齐发射蘸满火油的箭矢。火箭如同飞蝗般落入西凉军阵前早已布置好的干柴枯草区。时值秋末,天干物燥,火借风势,瞬间燃起一道数里长的火墙,浓烟滚滚,顿时将西凉骑兵凶猛的冲锋阵型搅得大乱。战马惊嘶,骑士惶惑,速度骤然减缓。
就在这混乱之际!“虎豹骑,随我杀!”夏侯惇独眼圆睁,发出一声炸雷般的怒吼,一马当先,如同劈开浪涛的巨舰船首,狠狠撞入敌阵!他身后的重甲骑兵如同洪流,势不可挡。夏侯惇手中长刀翻飞,勇不可当,竟在万军丛中接连劈杀李暹麾下三员骁勇的偏将!主将如此悍勇,虎豹骑更是士气如虹,铁蹄践踏,刀光闪烁,顷刻间便将西凉军的阵线撕裂、冲垮。李暹见大势已去,吓得魂飞魄散,在亲兵护卫下仓皇败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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