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县的城墙在晨光里泛着青灰色,墙根下的血渍已经发黑,混着昨夜未干的雨水,散发出铁锈般的腥气。朱元璋站在城楼的箭垛边,手指抚过一块崩裂的城砖——那是昨夜元军“黑鸦军”用投石机砸的,砖缝里还嵌着半片箭羽,尾端染着黑鸦军标志性的红漆。
“大帅,东城墙的缺口补得差不多了,就是木料不够,最后用了百姓家里的门板凑数。”徐达踩着满地碎石走过来,甲胄上的血痂蹭在城砖上,留下暗红的印子。他手里攥着块啃了一半的麦饼,边嚼边道,“周德兴带的人已经过了滁州地界,按脚程,后天就能把伤药运回来。”
朱元璋没回头,目光落在远处官道上——那里的烟尘比昨日淡了些,但并未完全散去。“李二没走。”他声音很沉,“黑鸦军的营帐还扎在十里坡,夜里的篝火亮到三更,这是在等援军。”
徐达猛地停住嚼动的嘴:“援军?他还能叫动谁?黄包军昨天吃了亏,怕是早缩回宿州了。”
“不是黄包军。”朱元璋从箭垛上摘下那片黑鸦羽箭,指尖碾过箭杆上的刻痕,“这箭杆的木料是辽东松,黑鸦军的军械向来用本地的槐木。李二定是派人去徐州搬救兵了——徐州的‘义兵’万户赵均用,跟他是把兄弟。”
这话让城楼上的士兵都静了静。赵均用的义兵是元廷招安的“汉军”,装备着铁甲和佛郎机铳,去年在淮安一仗,连陈友谅的水师都吃过他们的亏。
“那……那咱们要不要先撤?”一个年轻士兵忍不住开口,声音发颤。他叫王小五,是虹县本地农家子,上月刚投军,昨夜第一次见血,胳膊上还缠着绷带。
徐达瞪了他一眼:“撤?往哪撤?虹县一丢,周边五县的百姓都得被黑鸦军祸害!”
王小五脖子一缩,不敢再说话,却偷偷往城下看——那里,他娘和妹妹正跟着百姓们往城墙上搬石头,妹妹的小篮子里还装着没编完的草绳,是用来捆扎滚木的。
朱元璋拍了拍王小五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别怕。赵均用的义兵虽强,但徐州到虹县有百里地,最快也得三天才能到。这三天,足够咱们把城墙补得比铁桶还结实。”他转向徐达,“让弟兄们轮流休息,每班守四个时辰,必须保持体力。另外,把库房里的火药都搬出来,让铁匠铺连夜做火罐,越多越好。”
“火药?”徐达眼睛一亮,“大帅是想……”
“李二既然想等援军,定会趁这两天加紧攻城。”朱元璋嘴角勾起一抹冷意,“咱们就给他来个‘惊喜’。”
午时刚过,黑鸦军果然又开始攻城。李二不知从哪弄来十架新的云梯,比昨日的高了三尺,顶端还装了铁钩,能死死扒住城墙。他骑着黑马在阵前督战,狼牙棒指着城楼骂:“朱元璋!今天再不投降,老子就让你尝尝被乱刀分尸的滋味!”
城楼上鸦雀无声。朱元璋让人把几面大鼓搬到城头,自己抄起鼓槌,“咚”的一声敲响——这是信号。刹那间,城墙上的草垛突然散开,露出藏在后面的士兵,每个人手里都端着个陶罐,罐口塞着浸了油的棉絮,正燃着熊熊火苗。
“扔!”徐达大吼一声。
陶罐像流星雨似的砸向黑鸦军,落地就炸,滚烫的火油溅得到处都是,顿时燃起一片火海。黑鸦军没料到这招,前排扛云梯的士兵瞬间被烧成火人,惨叫声此起彼伏。李二的黑马受惊,猛地人立起来,把他掀翻在地,摔了个结结实实。
“废物!一群废物!”李二爬起来,气得用狼牙棒砸死了两个后退的士兵,“给我冲!冲上去每人赏两亩地!”
重赏之下,竟真有不怕死的黑鸦军顶着火焰往前冲。他们用湿棉被裹着身子,推着云梯往城墙根靠,眼看铁钩就要搭上城头。
“火箭准备!”朱元璋放下鼓槌,抄起一把弓。他身后的士兵早已张弓搭箭,箭头裹着麻布,浸了火油,在火把上一点,顿时燃起红光。
“放!”
箭雨带着火尾掠过半空,精准地射中云梯上的铁钩。麻绳做的梯身遇火就燃,转眼间,十架云梯全被烧得噼啪作响,爬在上面的黑鸦军要么摔下来,要么被活活烧死。
“好!”城楼上爆发出一阵欢呼。王小五举着弓,手还在抖,却死死盯着城下,忽然喊:“俺射中了!俺射中那个举旗的!”
朱元璋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见黑鸦军的军旗倒了,几个士兵正慌慌张张地去扶。他笑着拍了拍王小五的背:“好小子,准头不错。晚上多给你加个麦饼。”
王小五脸一红,咧开嘴笑了,刚才的惧意消了大半。
夜幕降临时,黑鸦军终于退了。城楼上的士兵瘫坐在地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李善长带着几个老郎中上来,挨个给伤兵换药,他自己的袖子被血渍浸透,却浑然不觉。
“大帅,今天至少烧死了三百黑鸦军,李二怕是得肉痛好几天。”李善长递过来一碗热水,“就是火药剩不多了,最多再撑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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