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府的晨雾裹着水汽,在帅府的青砖地上凝成细珠。朱元璋踩着露水走进演武场时,郭英正带着土营的弟兄们演练“地听术”——十几个汉子趴在刚挖的土沟里,耳朵贴着地面,听着远处骑兵奔袭的震动。见朱元璋过来,郭英从沟里爬起来,满手的泥蹭在粗布短打上,倒像幅斑驳的地图。
“大帅,您听这动静!”他往地上啐了口带泥的唾沫,指着西北方,“三百步外,蓝玉的骑兵队正往这边来,马蹄声重的是战马,轻的是驮马——错不了!”
话音刚落,远处果然传来“哒哒”的马蹄声,蓝玉骑着匹黑马奔在前头,背上还驮着个油布包。“大帅,彭泽湖的水文图抄来了!”他翻身下马时,油布包上的水珠溅了朱元璋一裤脚,“俞通海说,这图得给您亲自过目,湖里有三处暗礁,只有退潮时才露尖,正好能绊住陈友谅的楼船。”
朱元璋接过水文图,图上用朱笔标着密密麻麻的水纹,最深的“老龙潭”处画了个骷髅头,旁边注着“水深三丈,暗流湍急”。他指尖划过图上的芦苇荡,忽然对身后的亲兵道:“去把李善长、徐达、常遇春都叫来,就说议事。”
半个时辰后,帅府的议事厅里已挤满了人。常遇春刚从太平府回来,甲胄上还沾着城砖的碎屑;徐达捧着本《武经总要》,书页里夹着几张前线传回的军报;李善长则带来了新造的“火龙炮”图纸,那炮身比寻常火炮短半截,炮口却粗了一圈。
“都坐。”朱元璋将水文图往案上一铺,炭笔在湖口的位置重重一点,“陈友谅的汉军有十万,咱们能调动的兵力只有四万,硬拼肯定不行。但他的软肋在三处——粮道、楼船、还有他那刚收编的‘天完军’旧部。”
常遇春往嘴里塞了块干饼,含糊不清地说:“粮道好办!末将带三千骑兵去彭泽湖西岸,找几个熟悉地形的猎户当向导,保准把他的粮队劫得哭爹喊娘!”
“你那是蛮干。”徐达放下《武经总要》,指着图上的粮营,“陈友谅在粮营外挖了三道壕沟,还派了‘黑鸦卫’把手,那些人穿的是便衣,混在附近的村子里,你一露面就会被发现。”他顿了顿,又道,“要我说,让郭英的土营去,挖地道通到粮库底下,装些硫磺硝石,轰隆一声,什么都解决了。”
郭英一听这话,眼睛亮得像两盏油灯:“徐将军说得是!俺们在灵璧挖过煤窑,最深能挖五十丈,粮库那点土,算个啥?就是得些时间,还得要些桐油——硫磺见了油,烧得更旺!”
“粮道是其一。”朱元璋没接话,转而拿起俞通海的水文图,“其二是楼船。陈友谅的‘混江龙’号虽大,却最怕浅滩和火攻。俞通海,你带水师把‘鬼门关’水道守住,多备些‘火筏’——就是用松木板捆上干草,浇透了桐油,等楼船过来就顺流放下,再用火箭引燃。”
俞通海摸了摸后脑勺,嘿嘿笑道:“大帅放心,俺们水师的弟兄早就练过了!上个月在巢湖演练,十艘火筏顺流漂下去,把模拟的楼船烧得只剩个架子!就是……火箭不够用,铁匠营说箭头淬了火油容易生锈,造得慢。”
“这个好办。”李善长将“火龙炮”图纸推过来,“这炮不用箭头,直接填火药和铁砂,三十步内,能把楼船的帆布打个稀巴烂。咱们在‘鬼门关’两岸各架十门,等楼船过来就齐射,保准让他们变成瞎子。”
朱元璋点头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朱升带着个穿蓝布衫的汉子走进来。那汉子肩上扛着个货郎鼓,鼓上还缠着几尺红头绳——原是江州城里卖杂货的王二,也是朱元璋安插的眼线。
“大帅,陈友谅把‘天完军’的旧部都编到了后营!”王二放下货郎鼓,从鼓肚里掏出个油纸包,“那些人心里不忿,说陈友谅杀了徐寿辉,迟早会遭报应。前儿个夜里,还有个千夫长偷偷来找我,问能不能投咱们,说愿意做内应,只要保他家人性命。”
“千夫长?”朱元璋接过油纸包,里面是块刻着“天完”二字的木牌,边角已被摩挲得发亮。他忽然笑了,将木牌往案上一拍,“这就是其三!陈友谅看似势大,实则内部松散,咱们正好用反间计,让他后院起火!”
常遇春性子急,忍不住问道:“怎么反间?直接派人去策反?”
“不用那么麻烦。”朱元璋拿起炭笔,在纸上写了个“降”字,“让王二回去散布消息,就说咱们善待降兵,只要肯投诚,不仅免罪,还分田地。再故意让‘黑鸦卫’截获几封假书信,就说‘天完军’的千夫长已跟咱们联络好了,要在战时倒戈。陈友谅多疑,必定会猜忌那些旧部,到时候不用咱们动手,他自己就乱了。”
朱升抚着胡须,眼里满是赞许:“大帅这招釜底抽薪,可比硬拼高明多了。陈友谅本就靠杀戮夺的权,对旧部猜忌日深,只要咱们再加把火,他定会自断臂膀。”
议事厅外的日头渐渐升高,透过窗棂照在众人脸上,映得每个人眼里都泛着光。朱元璋将炭笔一扔,指着图上的作战路线:“现在分兵——徐达带一万步军守太平府,用郭英的土营在城外挖三道陷阱,陷阱里埋上尖木桩,上面铺些茅草,再派些老弱残兵在城头晃悠,引汉军来攻。”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