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7:14】
列车时速 284 km,却像静止。
窗外稻浪被拉成金线后,又被折叠成一张 2004 年的 CD 封面,悬浮在黑暗里,反射着微光。
车厢内,每排座位都坐着一个“苏晚晴”——
穿校服的、带工牌的、披婚纱的、浑身代码的……
像被系统按时间轴拆包,把所有版本同时预加载。
广播里的《七里香》跳到副歌前最后一记鼓点。
【00:08:03】
留给她“再次消失”的时间:3 分 37 秒。
苏晚晴把耳机插针拧进车厢接口,控制台弹出:
当前副本:Narrative_RecycleBin
回收目标:所有被标记“Missing”的残影
扫描开始倒计时:00:00:10
十秒后,天花板降下一束冷白光环,像超市扫码枪,一寸寸扫过座位。
第一个被照到的“校服版”瞬间化作一张 PNG,边缘带透明通道,被吸进车顶的碎纸机口,发出“滋——”的裁切声。
苏晚晴矮身躲过光环,贴地爬行。
地板每块金属板都印着一行小字:
【if found, delete; if loved, backup; if forgotten, press.】
她指尖摸到“loved”板,用力一掀——
板下是空的,像一条维修通道,黑得发甜。
耳机里阿坟残留的电噪突然出声,像提前录好的彩蛋:
“跳下去,是叙事层下水道,味道不好,但没人扫码。”
苏晚晴没犹豫,纵身。
【00:09:10】
下落三米,踩进齐膝的粘浆——
不是水,是被压缩成液态的回忆:
考试失利、地铁晚点、泡面烫舌、激光笔怼眼……
所有“小失败”被系统打成浆,当排污原料。
它们抓住她脚踝,像撒娇又像控诉。
苏晚晴拔出后腰的泡面叉,红塑料在黑暗里亮起“+”号,她用力一划——
“呲啦”一声,回忆浆被烫开一条缝,发出婴儿啼哭般的音效。
缝尽头,有一扇生锈铁门,门牌:
【Author_Only】
门把是半截铅笔,需要“写一段真话”才能转开。
她咬破指尖,血珠顺着 waveform 疤痕滴在铅笔木屑上,写下:
“我再也不想当 Missing。”
铅笔吸饱血,自动旋转 90°,门开。
【00:10:44】
门后是一间 2004 年高中机房:
CRT 大屁股显示器排成四列,Windows XP 滚动条无限滚动;
讲台主机贴着周杰伦《七里香》发行海报;
黑板写着粉笔字:
“作文题:我最想删掉的一天。”
台下每台屏幕都亮着同一个文档——
文件名:SuWanqing_Recycle.doc
字数:4320
内容:从她第一次被系统标记“Missing”开始,到 72 分钟前按下 clown 鼻子,每一秒都被扩写成流水账。
光标停在最后:
“……她跳车,下落,门开,到这里,共 4320 字。”
苏晚晴瞬间明白:
整篇文档就是她的“回收站索引”,只要字数归零,她就会被永久压缩。
而文档正在自动删除——
每删除一句,机房就有一块地砖变黑,像被抽走像素。
【00:11:20】
已删到 3000 字,地板塌陷直逼她脚边。
她冲到最近一台电脑,按下 Ctrl+Z——
无效,系统提示:
“作者已锁定,仅只读。”
作者?
她抬头,看见讲台椅上坐着一个背对她的身影:
白衬衫,马尾,耳机线穿过校服袖口——
是 17 岁的自己,真·原作者。
“喂!”她喊。
17 岁苏晚晴回头,脸一片空白,像未加载贴图,只有嘴在动:
“这篇作文我必须交,不交就留级,留级就 Missing,你帮我删吧,反正长大后的你,最会删了。”
说完,她把键盘往前一推,文档删除速度翻倍。
苏晚晴咬牙,抡起耳机插针,直插 CRT 后盖——
高压包“啪”炸出电火花,屏幕闪黑又亮,跳出 BIOS 级提示:
【检测到物理入侵,是否强制接管作者权限?】
她敲:Y
屏幕转彩虹,一行行代码雨落下,汇聚成新按钮:
【替换作者】
代价:一段最痛的回忆
她伸手按住胸口——
那里有关林墨的最后画面:
他站在坟场入口,把种子塞进她手心,说“你先走,我断后”。
她至今不知道他有没有被系统追上。
“就这段了。”
她拖出这段记忆,丢进按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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